王香香再次相信了自己的命运,或者认为自己就是个克星,从范天宝、于金子到她最爱的于毛子,两死一伤。于家、白家她都没有理由再住下去,也不想住下去。她不想侍候两家剩下的二位老妇人。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逃离桦皮屯这块是非之地。
她的心思被范天宝模得一清二楚。于毛子大丧过了三期,范天宝的吉普车在夜里停靠在了科洛河的小桥边。
王香香早就将自己的细软打包好,静静地等候着约定的时间。于白氏心知肚明,香香的一举一动都没有跳出这位饱经摧残的老妇人的视线外,于白氏觉得这苦命的香香和自己有着似乎相同的命运,她可怜她,她也感激她,在儿子于毛子离开人世最后的日子里,她给了于毛子一个男人所需要的温暖。
桦皮屯再次安静下来,屯子东头坡上的于家只剩下了于白氏孤身一人。屯子西头的白家炕上躺着奄奄一息的白王氏。一位抗美援朝打鬼子的白二爷,八年的牢狱之灾也只剩下一个身似虾米的躯壳,他杵着拐杖,颤颤悠悠地从屯东头走到屯西头,不知一天走了几个来回,照顾着二位当年桦皮屯最漂亮的女人。
副省长郑仁是省政府大楼里最早一个上班的省级领导,几乎每天都和给他打扫卫生的公勤人员碰面,弄得清洁女工十分紧张。他还经常帮助她倒擦拖地板的污水,渐渐熟了,省长和清洁工也成了朋友。
今天,郑仁一到自己的办公室,楼道、房间都空无一人,四周一尘不染,地板上还湿湿的。省长笑了笑,这女工怕他帮忙,所以起了个大早。
郑仁有一个好习惯,早练之后,他在省政府附近的小摊上吃两根油条,喝一口豆浆,然后步行到单位也才七点钟,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这时,他会坐在宽大的写字台边,批阅前一天的文件,然后看一看报纸,先看《龙江日报》,再看《人民日报》、《经济日报》,依次排序形成了习惯。
郑仁坐下来,掏出老花镜戴上。桌子收拾得十分整洁,奇怪的是,写字台的正中间不知是谁把《龙江日报》打开,端端正正地放在省长第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二版头条一行醒目黑体字引起了郑仁的注意,《海东青击毙民兵排长,兴安岭血写惊世奇闻》。他心里一颤,潜意识地把自己和这篇通讯联系在了一起。难道这和自己那一趟瑷珲之行有关?郑仁急不可待地认真阅读起来。
郑仁震惊了,报纸没有点名地道出了事态的原由,一位省级领导要什么海东青的标本,瑷珲县的领导组织了这场捕杀,造成了一位瑷珲县临江乡桦皮屯民兵的惨死。文章批判了这一罪行,隐含了对省、县领导破坏野生动物保护的揭露,以及官场投桃报李、溜须拍马的不良行径。
“小崔!”郑仁吼叫起来。
“省长!”秘书小崔闻声跑进屋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看看,我们一趟边境之行,怎么会招惹得如此大祸,是谁向他们要海东青了,这里有没有你的掺合?你说!”
崔秘书从来就没有体验过这位平日里温和的省长发脾气,雷霆般的吼叫。他的脸憋得通红,知道是自己闯下了祸,但自己并没有让那个该死的县委书记李卫江打什么“海东青”,不过是一句暗示。现在决不能承认和这血案有关,连暗示也不能承认,他心里有了主意。
“省长,这怎么能和我们牵扯在一起呢?您只不过给他们讲了一段历史故事,他们就断章取义,简直在破坏省领导的声誉。省长放心,我在这保证,这事和咱们没有一点关系。”
崔秘书心眼活分,这件事一旦省纪委知道插手查处就有了麻烦,不如先入为主……。
“省长,我给你提个建议,这件事正在你的分管之内,我们应该主动派工作组下去,查清此事,给造肇事者以党纪处理。我自愿担任调查组的组长,抽调省林业厅纪委,林业公安局的几位同志,以省委、省政府的名誉,明天就赴瑷珲。待事态查清,您再和省委主要领导汇报,不知……”
“好!就这么办,一定要查出打着省长旗号的人,做出损坏百姓利益的那些人。到那以后,调查的情况随时向我报告!”郑仁安排妥当,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但那些文件和报纸再也看不下去了。
李卫江如临大敌,他和谷有成躲进瑷珲宾馆的一号楼商量着对策。
谷有成自打于毛子死后,他就把命运全都寄托在李卫江的身上,只要李书记这杆大旗不倒,俺谷有成在瑷珲地面上仍然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于家三条人命虽然不是他有意造成的,也不是直接的肇事者,可他谷有成脱不了干系,每桩惨案的起因总和他有牵连,用谷有成自己的话说,叫做好心没好报。于毛子的死算是到了头,只剩下一条命根于小毛了,于小毛早就脱离了这块是非之地,也无需他谷有成掌控……
这回完了,谷有成看完《龙江日报》的报导之后,心里那股拼命往上爬,想当更大的官的政治奢望算是彻底地烟消云散了。连李卫江书记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到头来,还不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他谷有成身上。如果能保住李书记的政治生命,他甘愿为其牺牲。还是那句话,只要李书记的那杆大旗不倒,谷有成自有出头之日,可以东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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