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见我拍着胸口,说:“先生不舒服?”
我尴尬地说:“噢,不……不……”
美女又说:“死亡证明!”
我靠,我还没死啊!来上个班都要先开死亡证明?
“我……我……”不知咋搞的,我居然结巴了。
“按照流程,要在我这儿先登记死亡证明,才能进炉。你什么人去啦?”
我好想骂“去你妈的”,可刚来,不能如此放肆。
我说:“我是来报到的。”
“对啊,按照流程就是先到我这儿报到。”
美女你这是讹我吗?
“我来上班的。”我说。
“噢,噢,对不起,搞错了。你是小李吧?”美女问。
“嗯,嗯。”我回答。美女一改常态,好像一下从相亲对象变成了我老妈,柔声柔气地帮我办好一切手续。我又拍拍胸口暗叹:“难道活见鬼了?”后来才知道,报到处很少见活人,见的神多了,见个新同事来,美女能不乐和?对了,她叫谢思,三十五,未婚。
入职火葬场(2)
帮我办好入职手续后,谢思带我到宿舍放东西,把我安顿下来。宿舍在公墓边上,一栋四层的楼,三层四层是封锁了的。我住二楼,我的房间里摆两张床。谢思一边领着我走,一边和我说说笑笑,好像我们认识了很多年似的,像多年不见的老乡,或是以前的邻居小破孩,现在突然长大又变回熟人那样。我一路思思姐长思思姐短地叫,走五百米我就叫她八次思思姐了,她却不乐意了,说我把她叫老了。我心想你以为你是我呀,十八、二十二的?当然我不敢说,说了就该遭报应了,到三十五岁时也会像谢思那样,怎一个“剩”字了得!放好东西,谢思带我去见场长(其实应该叫馆长,反正都一样)。场长姓汪,不好意思,他单名财,嗯,汪财。
那时候接触的人少啊,特别是社会上的人。我不怕同鬼打交道,就怕和人打交道。
汪财是我第一次见的除了乡长、村长、校长、班长、家长之外最大的官!火葬场场长!也应了我的想象,官是用“大”字来形容的。汪场长不仅官职挺“大”,啥都大,肚子大,头大,四肢发达。我还龌龊地想他“那东西”估计不大,因为上学时我们班长也是个胖子,洗澡时见到他“那东西”就挺小。场长伸出蹄子般的手握住我,先扬后抑,扬的是,小李你是读书出来的啦,比全馆包括谢思的学历都高(现在觉得他是踩人啊,人家三十五岁还单身,为了火葬场牺牲了多大的幸福),还说是梁局推荐的,道家出身啥的(我可不是道士),要珍惜机会,这里虽是死人的尽头,却是活人的开始。我觉得汪财好会讲啊,他不愧是当官的!后抑就是,别学之前的某某,胆小,做事推搪,别迷信,别嚷嚷,别丢脸给死人看……我就觉得汪场长很会洗脑,只要是活人,只要有耳朵,都可能被他洗脑。
从汪财那儿出来,谢思说:“是不是觉得汪场长话好多?口水多过茶?”
我笑笑,说道:“必须的。”
谢思说:“那不是,我们不大爱听,因为……”
我被勾起了兴趣,道:“因为啥?”
“因为他这话是说给死人听的。”
我一愣,道:“怎么解释?”
“哈哈,这也是个典故了。我在这儿待了十多年了,以后再慢慢把这故事讲给你听吧,先带你去你的岗位。”谢思说。
我说:“嗯,谢谢思思姐的照顾。”
“又来?”谢思不悦地嗔怒道。
我赶紧说我口误,马上问:“那该咋叫哟?”
“嘿嘿,其实你叫我思思就可以了,小思思也行。”
我一听差点跌倒!
这小思思马上问:“怎么了?”
“没事,绊石头上了。”我心里笑道:“哈哈,三十五岁还小思思,真可以说是刘晓庆演格格——扮嫩了。
这个谢思很有意思,人也很热情,很会照顾人,导致最后大家叫她干什么她都很乐意。
我忍不住问谢思:“大好的姑娘,怎么甘心待在这里呀?”
她说了一句令我震撼的话:“伺候死人比伺候活人容易。”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道:“这哪儿跟哪儿啊。”
谢思严肃地说:“在这地方最好不要大声笑。看你长得一副老实相,像弥勒佛,竟然如此油嘴滑舌!”没想到这姑娘的思维变换的速度比歼七战斗机还快。
我苦笑道:“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啊?”
很快,我们到了火化间。房里有一老头儿,六十出头,一身黑绸,正在忙活。我扫视了一眼:火化间左边一道门,右边一道门,停着几辆医院里那种常见的躺推车,有三张床、三个炉口,还有十二个装灰口,代表十二生肖,还有一些杂什。房内工具齐全,不显脏乱。
谢思见到老头儿,有点像日本崽那样,道:“七爷吉(你懂的,不能叫安的)!”
“嗯。”这七爷停下活儿点点头。
“七爷,这是李喃生,是来给你打下手的。”谢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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