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啪啦一声,陶罐破裂成一堆碎片。
灯光下,一堆绳索如死蛇断筋骨,摊成一堆烂牛粪状。
那孩子不见了……偌大的广场,总目睽睽之下,一个活生生的小男孩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观众愣了半天,这才掌声齐鸣,纷纷向印度阿三投掷钱币。
印度人双手合十谢过施舍者,拾起绳索,缠捆在腰间,步履蹒跚地远去了。
碎石地面上,一滩碎陶片。
2、老剧场
“哦……”艾斯勒突然醒悟过来,对我说:“这时,我才想起,最近几天,巴黎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国际魔术节,我们看到的是失传多年的印度古魔术——神仙绳。此前我曾听一位印度留学生提起过这种神技,还以为是他是吹牛呢。”
“是啊,我过去也在电视上看过,一百年前,英国人曾在印度集市上拍摄到的黑白影片,记得电视上说,这种绝活已经失传了,没想到今天会在巴黎见到。”
我们回到餐桌前,老头叫服务员埋单,我还在感慨:“开始,我还真以为是耍蛇的艺人呢……”
艾斯勒叫了一辆出租车,坐稳后,艾斯勒摇摇头,道:
“您没看错,那印度人的确是在耍蛇——那从陶罐中探出脑袋,攀上天空的东西,全是蛇,三条一组缠在一起,大约有三十多条蛇首位相接,应该是印度麻蛇,无毒,圆头黄皮肤,看上去很像麻绳,但的确是蛇,所以能在笛声中凭空直立。”
“您眼力真好。”我由衷地赞道,然后又问:“那您看出这魔术的最高秘密没?那孩子哪去了?”
“最高的秘密?呵呵,当然看不穿,既然是魔术嘛,总得有独到之处,外行人怎么看得穿,再说,看穿魔术,揭秘魔术都不是什么值得赞颂的行为,您有解密能力不如自己去去做魔术师,我们外行人就别去过多想他了罢……哦,到了。”
印度艺人耍弄的究竟是麻绳还是蛇?我没看清,但我认可艾斯勒先生这种对艺术的尊重态度。各行有各行的生存之道,何必隔行砸饭碗。
出租车停在一条深巷内,两旁均是四五层楼的连体建筑,排楼中间有一处开口,喷水池小广场上,一幢独栋廊柱门矮楼,希腊式三角门楣上有霓虹灯拼写的法文字幕。
“美杜莎剧场。”艾斯勒介绍说:“巴黎最古老的小剧院,有超过四百年历史,您需要了解的答案就在这里面。”
剧院大厅有海报,一出名为《美杜莎》的芭蕾舞剧正在上演。
“您别瞧这座剧院很小,但它创造了一项世界纪录——世界上被反复公演次数最多的芭蕾舞剧就在这里上演。”
“哦,得到吉尼斯纪录的认可吗?”
“暂时还没有,据说找证据不容易,芭蕾舞《美杜莎》的首演时间应该是十八世纪初,当时的演出纪录至今没能找到,再有就是,这个故事来自法国民间,与经典中的‘美杜莎’传说相距甚远,一直没能被主流艺术家们接受。”
美杜莎,古希腊传说中蛇精,美丽与邪恶交织的代名词。
3、美杜莎
剧场内部空间不大,与北京城里表演相声的老茶馆差不了多少,演出大厅最多只能容纳二百来观众,距离开演时间仅剩几分钟,观众还没坐满一半。
环顾四周,装饰陈旧,洛可可式的卷花浮雕时有剥落,聚光灯下的舞台上,暗红色天鹅绒幕布显出多处褪色痕迹。
艾斯勒订到的是最好的位置,楼座一排中间。乐池内的情形清晰可见,正在调试乐器的乐手们清一色的满头银发。
我瞥了一眼我的朋友,看看那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白胡子,我怀疑他也是池子里老乐师中的一员。
灯光渐暗,乐声响起,幕布拉开,绿色森林连着远山,山下有一座中世纪城堡图形,我有点想笑,这都什么年头了,还见得到硬纸板制作的舞台布景。
序幕是一组群舞,七位身着芭比娃娃裙装的小姑娘,在森林中寻找鸟蛋,邂逅七只大白兔……乐曲欢快舞蹈轻盈,像是表现复活节的情景。
芭蕾舞的好处就在于无须语言,音乐与舞姿讲诉的故事适合任何国度的观众。
艾斯勒低声向我介绍说:“这是一出纯粹的法国芭蕾,作曲家与编舞者都是十八世纪初的法国人。”
果然,未经现代芭蕾改造的舞姿,有些笨拙有点硬……莫非是,粉妆后面的舞者年龄都太大了?
还好,虽然乐师都很老,但音乐不会老,整部戏配乐胜过舞蹈,乐曲为每一幕简陋的场景添上丰富的注释,听上去,这位法国作曲家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他透过音符讲故事的能力绝不输给柴可夫斯基。
我耐着性子看下去。说实话,故事也乏善可陈,大意讲的是,复活节早上,几位小姑娘找到一窝大蛋,于是拿到城堡里献给王子,一名年轻女子到城堡来讨要蛋,王子爱上了那位姑娘,姑娘拒绝求爱,执意讨要大蛋,就在王子同意归还鸟蛋时,一群老鹰抢走了蛋……王子与姑娘一道进山追鹰,最后合力打败老鹰,夺回大蛋。
最后一幕开启时,音乐如风驰电骋,舞台上电闪雷鸣,七枚大蛋摇摇晃晃,七条黑蛇破壳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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