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会担任这样的任务。训练不足,又缺乏装备……,上级答应给我们的镇暴设施到哪儿去了?盾牌、盔甲还有强力水柱呢?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处理」所有撤离的居民,你也了解「处理」的意思,就是要看他们有没有受到尸疫感染。不过那些该死的缉尸犬跑哪儿去了?不靠狗狗的鼻子,怎可能找出感染来?难不成要用目视的方武检查每一个难民?果真是要这样!上级就是命令我们用目视去检查每个难民。(摇了摇头。)难道上级真以为那些饱受惊吓、惊魂未定的不幸难民,死亡都逼到背后了,而安全就在咫尺之外(至少难民以为安全就近在咫尺了),他们真的会规规矩炬的排好队,让我们脱光他们的衣服检查身上每一吋皮肤?难不成上级真的认为,当我们检查难民的妻子、母亲跟女儿们时,她们家的男丁们会老实的站在一旁?你能想像吗?更难想像的是,我们也竟然真的这样做了。否则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做法?如果我们想要继续活下去的话,当然应该要筛检出受到尸疫感染的患者。道理很简单,如果难民当中有人受到感染,那么整个撤退行动就没意义了。
(他摇了摇头,苦笑了几声。)真是场大灾难!有的人拒绝受检,其他人试图逃跑或跳进河里,还爆发了严重肢体冲突,我们好多个弟兄被揍得很惨,还有三个人被刺伤。有一位吓坏了的老爷爷竟然掏出生锈的老托卡列夫「TT」手枪,朝着我们一位弟兄开枪就打。那位弟兄,唉,我确信他在落水前就已经死了。
我并不在现场,你知道,我在忙着用无线电请求支援!援军就要到了,上级不断重复说,不要放弃,不要绝望,援军就要到了。
聂伯河对岸的基辅失火了,漆黑的烟柱从市中心升起,我们在下风处,恶臭呛鼻难当,有木头、橡胶和焦尸的臭味,我们不晓得距离他们有多远,也许一公里,也许更近一点。在山丘上,大火吞噬了修道院,真他妈的悲剧。以修道院的高墙和制高战略位置,我们原本可以守得住的,任何一个官校新生都知道怎 样把它变成一座固若金汤的要塞:在地下室储存弹药物资、封死门户、在塔上分派狙击手。他们原本可以把那边的那道桥守得……守多久?守到操他妈的永远之久!
我想我听到某些声音,从河对岸传来的……那种声音,你知道的,当牠们聚集、当牠们逼近……甚至可以盖过咆哮、咒骂声、喇叭声、远处狙击手的枪声,你知道的,那种声音。
(他想模仿牠们的呻吟声,但陷入一阵止不住的咳嗽,他用手帕捣着口鼻,那上头有些血丝。)
就是那个声音让我停止了无线电通讯。我了望基辅这城市,有个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在屋顶上的某个东西,而且正在快速逼近。
一群喷射机以大约树顶的高度掠过我们的头顶,一共有四架,苏剀二十五型「蛙足」式攻击机,高度低到用眼睛就能辨识。搞什么鬼啊,我心想,他们要负责防卫接近桥面的道路吗?还是要轰炸桥后方的区域?这招在罗夫诺用过,很有效,至少头几分钟很有效。飞机盘旋了一阵子,仿彿在确认目标,接着一个大转弯,直接朝我们飞来!王八羔子,我心想,他们要炸毁这座桥!他们放弃了撤离计画,现在要杀死这里的每个人!
「离开桥面!」我开始吼着:「所有人净空!」恐慌立刻遍布群众,你可以看到骚动就像海浪或是电流,人们开始狂叫,挤身向前又向后,彼此冲撞。有几十个人和衣跳入水中,结果厚重的衣物跟鞋子让他们失去了游泳能力。
我推开人群,要他们快逃。我看到投弹了,想着也许我可以在最后一秒潜入水里躲过这波爆炸。结果我看到炸弹上面挂着的降落伞打开,这下我就懂了。就在这一瞬间我犹如脱兔般发足狂奔,「关顶门!」我大叫:「关顶门!」我跳上最近的一辆坦克,将顶门甩上,并且命令驾驶手检查所有的密封是否完整!这辆是老武的T72型,我们下确定它的过压系统是否还管用,(1)好几年都没测试过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待在钢铁制的棺材里,哭着渴求跟祈祷。砲手正在啜泣,驾驶手吓成痴呆了,该车的车长是一个年轻的士官,才刚满二十岁,趴在地板上紧紧握住脖子上挂的十字架项鍊。我把手按在他头上,一边紧盯着潜望镜,一边向他保证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1)?爆炸时产生震波,而震波冲击在物体上的压力,就叫做「过压』(overPKssure)。
你要明白RVX毒气的作用方式。它一开始像下雨:细微、油状的雨滴会沾附在物体上,会渗入孔隙、眼睛、肺部。按照剂量,它的效果可以达到立即致死。我可以看到难民的四肢开始颤抖,当RVX成分进入到中枢神经系统时,他们的手臂便软垂在身旁,他们揉着眼睛,勉强想开口说话,走动,呼吸。还好我闻不到他们内衣的味道,因为他们的膀胱与直肠顿时就失禁了。
上级干嘛要这样做?我搞不懂,难道指挥部下知道化学武器无法对殭尸产生作用?难道齐托米亚打了一仗之后,他们还是什么都没学到?
第一具开始活动的尸体是个女殭尸,比其他殭尸早了一秒或几秒,一只痉挛的手摸索着一个男人的背部,看起来本来他是要挡在她前面。当牠颤颤巍巍直起膝盖站起来的时候,那个男的滑落到地上。牠的脸上斑布蛛网般黑色的血脉,我想牠看到我了,或是看到我们的坦克。牠的下巴脱落,手臂上抬。我看到其余的殭尸也开始复活了,大概每四十或五十个罹难者当中,就有一个殭尸,牠们是当初被咬到,并且掩饰着伤处而继续逃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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