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集 你的死期到了 [本章字数:3936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21 11:2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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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我刚一踏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我拿起话 筒:“您好,情感试金石栏目剧组,我是主持人凌峰。” “我是想通知你一声,你的死期到了。”一个阴沉男声 对我说,“因为我要杀了你,七天之内。” 我哑然失笑:“谢谢,鄙人恭候大驾。”随即我便将电 话挂断。 我看了看表,2010年7月28日早上8点整,这是我该 月收到的第十三个恐吓电话。他们每个人都对我说,我要 杀了你,在××天之内。可一年过去了,我依旧毫发无伤, 穿过那些所谓的死期惬意地活着。 2008年那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夺去了很多人的生命, 也粉碎了很多幸福家庭。在太平盛世里花好月圆的感情, 往往在灾难面前不堪一击。有人实践了同生共死的诺言, 也有人上演了范跑跑的戏码。 情感试金石这个栏目的创作灵感即来源于此。我们通 过虚构矛盾和模拟灾难的方式来检验一切情感,以及盘点 一个人的真心与良心。一时应者如潮,一炮走红,而作为 该栏目的策划者与主持人的我,亦声名大噪,并成为很多 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恨我,当一个人的 面具被揭开之后,恼羞成怒是必然的结果。 刚收到恐吓电话时我是惶恐的,可是时间久了便变得 麻木。 今天约见的嘉宾是一个憔悴的中年女人。她衣饰华丽,却 输给了年龄。她怀疑老公不爱她了,所以想请我们栏目组 帮她考验一下他对她的感情基数。 栏目组按照既定的方案执行。先请化妆师给她做了一 个惨不忍睹的妆容,之后来到医院,打电话通知她老公。 半小时后,那个蒙在鼓里的男人出现在事先藏好的摄 像头下。医生告诉他,女人因车祸毁容并伤到脊椎,极有 可能终生瘫痪,而整容及治疗费用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男人看着血肉模糊的妻子,陷入了沉默。半小时后他 打了一个电话,之后说去银行取钱,溜之大吉。 他来到了一间咖啡馆,那里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在 等他。一见到她,男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尽,搂住女孩打 情骂俏。我们的工作人员换上服务员的衣服,利用送咖啡 的机会将窃听器送了过去。之后便听到了一组很有意思的 话。 他们居然在商量私奔!男人的态度很坚决:“我早就烦 那个黄脸婆了,现在又丑又瘫,难道要搭上我的下半生陪 葬?” 他们约好两小时后在机场会合,届时男人将与女孩远 走高飞。他们不知道,栏目组及他的妻子,将会在那个时 间出其不意地出现,当场撕下他虚伪的面具。 我完全可以预见彼时的场面该有多么刺激!人生真比 小说更讽刺。今晚电视机前的观众又将欣赏到一出精彩的 节目了。 晚上,妻子文惠对我说:“最近我的右眼皮老跳,你那 个栏目得罪的人太多了,还是别搞下去了。” “高风险才有高回报,你不想看到老公飞黄腾达的那一 天吗?我要做东方的奥普拉!” 文惠幽怨地看着我:“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凌 峰……” “我不会出事的,我会永远陪着你。”我吻住她,将那 些还没来得及说的话堵了回去。结婚三年了,她的嘴唇依 旧像清甜的果冻,可是总有一天她会老的,那时我会不会 像中年女人的老公那样移情别恋呢? 这真是一个影响情调的假设。
第二天早上恐吓电话又来了。依旧是那个男人阴沉的声 音:“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了!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只 剩下6天了。” 我有点烦了:“你有完没完?想要杀我就赶紧动手!” 他噎了一下,继续说:“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我有以 下几种死法供你参考,上吊、投毒、割腕、跳楼,你喜欢 哪一种?” 我断定这个人就是故意搅局的,决定不再理他,正当 我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我眼前掠过,几秒钟后楼下发 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就在窗前停顿的那短短一瞬,一张脸 定格在我的脑海──是那个中年女人!她从电视台顶层跳了 下去! 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眼角余光蓦地捕捉到了一个 人,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他正拿着电话,愣愣地站在对 面那栋楼的阳台上,一副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原 来他一直都在监视我!怪不得每次我一踏进办公室,电话 便如约而至。 我扔下电话,飞快地下楼。我想要抓住这个男人,看 看他到底是谁! 穿过马路时,我从人群的缝隙中窥到了那个躺在地上 的女人。她以一种恐怖的姿势俯卧在地上,满头的长发就 像一张黑色的裹尸布,紧紧地缠绕着她扭曲变形的身体。 她真蠢,为了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男人去死,值得 吗?不过这对于我们的栏目来说倒是一种另类的宣传。不 管是什么方式,只要能够提高栏目的知名度就是好事。 当我气喘吁吁地赶到对面阳台时,那个穿黑衣服的男 人已经一拐一拐地走出了这栋大厦,搭上了一辆出租车。 整整一天,我精神恍惚。那个女人的死的确提高了栏 目的知名度,但也给我们带来了麻烦。为了避免电视台被 舆论推到风口浪尖,上级决定暂时停止栏目的播出。而被 那个神秘杀手搞得魂不守舍的我,正好顺势请假休息。 “凌峰,”文惠吃饭的时候对我说,“今天我等公交车的时 候,一个怪人突然走到我身边,说,假如你跟朋友去大森 林里旅游,不幸遇上了一只老虎,你们拼命地跑,可惜跑 得再快也比不上老虎。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虎口脱险?” 我的心一跳:“他长什么样子?” “看不清。穿黑色衣服,戴很大的墨镜,还有走路时一 拐一拐的,右腿像是受过伤。他说完那句话后就大笑着离 开了,真奇怪!”文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凌峰,你怎么 脸色这么难看?” 这时门铃尖锐地响了起来,令我打了个冷战,如梦初 醒地冲进厨房,挑了一把最锋利的刀出来。然后踢掉鞋 子,蹑手蹑脚走到门边。猫眼外空荡荡的,可我分明感觉 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盯着我!我咬咬牙拉开门──没有人, 空地上多了一只来历不明的箱子。 那只箱子一尺见方,被黑色胶带缠得很紧。打开,一 把雪亮的藏刀倏然嵌入眼底!接着电话响了,我硬着头皮 按下接听键,话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凌峰,还认识 那把刀吗?五年了,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你是冷焰……”我惊叫失声!我和冷焰曾经是形影不离 的朋友,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毕业后我们相约去神农架探 险,不料在原始森林中遭遇到白化熊的袭击,恐惧中我拔 出用来防身的藏刀,砍伤了跑得比我快的冷焰,利用他吸 引了白化熊的注意,从而逃出生天。 我永远忘不了当时冷焰的眼神,那么震惊、愤怒 和……绝望。 我逃出来之后,也曾经想带人回去找他,可是一想到 他的眼神和诅咒,便心惊胆战。 回城之后我通过努力进了电视台,又跟温柔贤惠的文 惠结了婚,事业风生水起,爱情幸福美满,很快就将那段 往事抛诸脑后。 我却没想到他竟然没死! “我本来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索性不作挣扎,躺在地上一 动不动。歪打正着的是那只熊误以为我是死人,居然扔下 我走了!” 冷焰阴森森的声音从话筒里飞了出来,刀子似的剜着 我的耳膜。 “我带着仇恨回到这座城市隐居了起来,准备伺机复 仇。然而当我重新看到你时,我发现自己下不了手,因为 我的脑海里闪现的都是从前我们形影不离的画面。我试着 替你的行为解释,说那是人在遭遇危急时的本能反应,并 不是出自于你的真心,毕竟我们曾经是好朋友。 “于是我渐渐放下了仇恨。是你主持的那个情感试金石 的栏目令我怒火重炽的,作为一个媒体人,你不惜利用别 人的隐私和痛苦来炒作自己,这令我非常恶心!如果说之 前的电话只是给你的警告,那么今天早上当我目睹那个女 人跳楼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了──我要杀死你,为那些被 你伤害过的人报仇,也为了拯救你的良心!”不知不觉,我 手里的电话掉在了地上。 文惠被我异常的行为吓住了,她小心翼翼地问:“凌 峰,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有苦笑。怎么能告诉她?文惠拍了拍我的肩,温 柔地说:“凌峰,你要记住,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陪 在你的身边,因为我爱你,我们是夫妻。” 第二天一早,文惠刚刚上班,我便从床上跳了起来, 收拾行李准备潜逃。经过彻夜的思考,我决定去一个不为 人知的地方藏匿起来。事业和家庭相对于生命而言,轻于 鸿毛。在没有找到一个万全之策之前,我能做的只有潜 逃。 我关掉手机,拎着箱子坐上一辆出租车,到郊区一间 偏僻的酒店住了下来。第四天晚上,我忍不住往家里打了 电话,没人接。 怎么会?文惠晚上从来不出门的。于是我接着打她手 机,通了!可是接电话的却不是文惠,而是冷焰! “从现在开始,我每隔一小时剁掉你妻子一根手指。 10小时后如果你还不出现,我就把刀子插进她的心脏。 ”冷焰冷笑着扔给我一个地址,“当然你还可以选择报警。 那样的话我将会毫不客气地撕下你的面具,揭露那些隐藏 在正义和善良下面的丑陋真相。” 我当然清楚那件事情被冷焰捅出去意味着什么,可我 更不会自投罗网去送死!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间里 徘徊。时间似乎过得比任何时候都快,不经意间已过去了 一个小时……我想立刻致电给冷焰让他住手,可在拨到最 后一个号码的时候,还是退却了。 文惠对不起,我爱你,可是我更怕死。我抱住头慢慢 蹲了下去,发出困兽一般惨烈的号叫。 1小时,2小时……N小时过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尖厉 的门铃声将我从混沌的状态中唤醒,我从地上爬起来,踉 踉跄跄地去开门。门开了,迎接我的是冰冷刺眼的闪光 灯。闪光灯后面,是一张熟悉的脸。电视台的领导和同 事,新闻媒体的同行和朋友,而每一张脸都充满了凛然的 正气和彻骨的鄙视。 这种场面我真是太熟悉了! “观众朋友们,这里是情感试金石的现场直播,你们现 在所看到的是一个人在灾难面前最真实的反应……五年前 为了从熊掌下逃命,这个人将刀子无情地插进了朋友的身 体,五年后故伎重演,利用结发妻子的性命换来苟且偷 生!这个人就是我们曾经引为道德楷模的知名主持人凌 峰……” 后面说的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清了,因为我在人群里看 到了满脸泪水的文惠和面色铁青的冷焰。 原来,这只是一个局,一段我曾经在无数人身上排练 过的剧情。 此刻,那些曾经备受嘲笑和唾弃的脸一一从我眼前浮 过,在空气中冷冷睥睨着我,就像当初我睥睨着他们一 样,也包括那个跳楼的女人。她血肉模糊地向我走来,拉 住我的手说:“跟我走吧,当你失去一切包括尊严的时候, 只有死才能令你重生。” 我追随着她,梦游般跨过阳台,像一只折断翅膀的大 鸟,在自由而迅疾的风里,垂直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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