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再次开机时,崔广福他们七算八算,仍要把那30元,硬是“栽赖”到蓝水珠的头上。可怜那不长记性的蓝水珠啊,不知道多掏了多少冤枉的雇工费啊!呜呼哀哉,辛辛苦苦上满一个月的夜班儿,才拿那么一点夜班费,全都交给民工了,没准儿还要倒贴呢!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另一个名叫魏祥春的组员,对外界宣称说,在崔广福这个班组,夜班雇工费基本上都是由他一个人出的,班长崔广福,经常错收、多收他的钱,他在这个班组,是最吃亏,最受委屈的,云云。
听到这话,蓝水珠不禁哑然。真想不到,魏祥春一个大男人,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信口雌黄,说出这种黑白颠倒,与事实大相径庭的话来。
最起码,在“夜班雇工费”这个问题上,他是撒了弥天大谎的,因为这钱,的确是大家轮流出的,绝不是由他一个人出的;但是,他说,班长崔广福经常错收、多收他的钱,那是有可能的,因为蓝水珠也经常糊里糊涂的被那个精明自私、爱耍小心眼、爱占小便宜的崔班长算计……
有句老话,叫做“一物降一物”。
崔广福这个人,从长相到人品,原本就很不讨人喜欢,至于工作方面嘛,讲良心话,他的工作能力还是有的,只是有些粗枝大叶、毛毛躁躁;而且,他总是习惯性地,把自己所犯的错误推到别人头上,确切的说,是推到老实好欺的蓝水珠头上。
自打小头主任来到C线之后,人渣班长崔广福的日子,开始变得不太好过了。因为他的工作表现,很难令这位新主任满意。
因为交接班记录的错误,以及组员请假之类的琐事,小头主任李攀,批评过崔广福,而且态度比较严厉,可以用“声色俱厉”来形容。
崔广福呢,虽然争辩过,顶撞过,但心里依然是不服气、不痛快的;久而久之,这种不痛快和不服气,就成了一种积怨。压在心底,沉甸甸的,有如一块根深蒂固的磐石。
终于有一天,这块磐石化作了灼热的岩浆,从一个狭隘阴暗的灵魂深处,势不可挡地爆发、迸射、喷溅出来。
那个平日里说话有些结巴,而且经常口齿不清,好像嘴巴里裹着一颗大卵子似的崔广福班长,终于像只被逼到墙根儿的狗一样,跳将起来,那长满黑毛与草莓样黑头的鹰钩鼻子,几乎抵上了小头主任的鼻尖儿,他一边下意识地大力拍着桌子,狠摔着一支细弱的签字笔,声嘶力竭,唾沫横飞地咆哮道:“你表用班长这个头衔来压我!老子受够了!老子不怕你!操你妈的……老子不干了!”
当时的场合,是在一间会议室。
小头主任,每隔十天半个月的样子,就要召集C线的一干人等,聚集到那间永远充斥着霉味和空调灰尘味的大屋子里,听他演讲。
他讲HSE安全理念;分析全国各大化工企业发生的事故案例;更多时候,他讲的是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什么罗马斗兽场啦,一边是公主,一边是野兽,猜猜王子选择哪一边啦;还有什么阳光心态啦;吃香蕉可以让人心情愉快啦……等等等等。
C线的职工,95%以上,认为他讲的都是些废话,对他演讲的水平和内容,着实不敢恭维,也不胜其烦;至于剩下的5%,压根儿就不听他,每当他开始发言,大伙儿就齐刷刷地低头摆弄手机。那场景,极是讽刺---不知是公开蔑视呢,还是“冷暴力”的另一种表现方式?
但对这一切,小头主任李攀,是毫不在乎的。他演讲的目的,是为了拿到一笔培训费。他的演讲,被称为“岗位培训”,这是福院领导支持、认可和默许的。所以,每一次的培训费---据说少则一百,多则五百,都是他合理合法的收入。
每当他想要增加这笔收入的时候,就把C线的职工们像傀儡和木偶一样,集合并陈列到那间窗帘蔽日,阴森森的会议室里。可怜的工人们,就在不知不觉中,沦为李主任捞钱的工具和道具。
很多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麻木地服从了;就算意识到了,依然要服从,因为在李攀之上,还有更强的压迫政权在支持着他。受苦受难的,永远是被压在最底层的C线倒班工人。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但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譬如,班长崔广福。
那一天,在那间可以用来拍摄恐怖片的会议室里,小头主任李攀,在演讲前,照例点查各班组人员是否到齐。甲、乙两班问过,班长回答,人都齐了;当问到丙班,也就是崔广福班组时,崔班长答曰:“魏祥春没来。”
小头主任道:“他去哪里了?”
崔答:“不知道。”
小头主任语气有些不悦,道:“你是班长,组员去哪了你不知道?”
崔不耐烦地嘀咕道:“我哪知道啊?他又没跟我讲。”
“你这个做班长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李攀这一次的问话,已经充满了怒意。
谁料到,这句话也狠狠地激怒了崔广福崔班长,这位崔班长,平日里只会拣软柿子捏,专门欺负像蓝水珠这样的老实人,而对于领导,如果不是过于凶悍和威严的,他是很愿意去套套近乎,拉拉关系,巴结巴结的;而对于李攀这一类,他虽不喜欢,但也有三分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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