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长长地、轻轻地叹息一声,聊以发泄心中的烦躁。
听到丈夫的叹息声,付秀琴身子一抖。孙倩从小就被丈夫宠爱,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她知道他们父女之间的情谊有多深,如今孙倩大病,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作为父亲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她曾经有过,所以她很能体会丈夫此时的心情。
付秀琴整理好孙倩的头发,便将手放在女儿的额头,轻轻地抚摸。看着女儿憔悴的面庞,她的心都要碎了。与此同时,她还在回想着下午的时候,在童医生的办公室,两个人激烈的争论。
足足三个小时,他们争论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最终,付秀琴落败,她被说服了,对童医生的话深信不疑。当她走出童医生办公室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走起路来轻飘飘的,感觉身体比平日轻盈了许多。耳边总是回响着童医生颤抖的喊声,眼前浮现出童医生惊恐的表情。她很痛苦,想不到竟然是自己害了女儿,害她成了自己的替罪羔羊。
孙倩就那么静静地躺着,表情很安详,呼吸很均匀。付秀琴不敢想象,表面上看去平和的女儿,精神世界里经历着什么?是恐惧?还是慌张?或是痛苦?抑或是迷茫?也许,在精神世界里,她了解了一切,并已经对母亲产生了怨恨。
想到这些,付秀琴再也忍不住,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女儿已经这样了,丈夫非常担心,她不希望自己再给丈夫多加一份沉重的压力。
哭着哭着,倦意袭来,付秀琴感觉眼神有些模糊。本以为是流泪所致,用手擦干净眼前的泪水,却还是很模糊。她打了一个哈欠,心里明白,身体快承受不住了,需要休息。
从上午到现在,她没有得到哪怕一秒钟的休息时间,除了将女儿从急救病房转移到重症监护病房和与童医生的讨论,她便一直盯着女儿,希望在自己的注目下,孙倩会悠悠醒来,然后看着她,喊一声“妈妈”。
可惜她的目光没有驱除疾病的功效,孙倩一直没有醒来。
眼前越来越模糊,付秀琴实在挺不住了,便轻轻将额头搭在床沿,右手不甘心地在孙倩的额头上轻拂两下,便沉沉睡去。
孙倩的父亲看到妻子的姿势,就猜到她已经睡去,便起身,脱下外套,走上前来披在她的身上。随后,眼光移转,落在孙倩的脸上。看到女儿这般样子,他的心一阵揪痛,叹息一声,轻手轻脚离开病房。
他走到楼梯口处,掏出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惆怅地吐出浑浊的烟。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的办法。
他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吸了两根香烟,然后转身回到了病房。当他打开病房门,看里面情况的时候,顿时怔住了。
孙倩好好地躺在病床上,看上去依旧安详、平静。只是刚刚睡下的妻子付秀琴,竟然没在病房里,连他的那件外套,也不见了踪影。
孙倩父亲大为诧异,已经快十二点了,秀琴她会去哪里呢?
一阵清风吹过,付秀琴感觉后脖颈发凉,激灵灵醒来。她第一眼看向女儿,发现孙倩还是老样子,不由得心中悲叹。挺直身子,发现后背盖着东西,拿下来一看,是丈夫的外套,悲伤的心又是一暖。
又是一阵风吹过,让她感到身体有些冷,便再次将外套披在身上。刚整理好衣服,风从她耳边飘过,而且,风中还夹扎着细微的歌声。她从来没有听到如此好听的歌,几乎将她心中的阴郁吹散了。
大半夜的,谁在唱歌?她有些疑惑。
再看了看女儿,还是昏迷。回头看了一眼靠椅,丈夫不在。她了解丈夫,平日里很少抽烟的他,一旦遇到棘手或者烦心的事情,总会找个僻静的地方,猛抽几根香烟,才会好受一些。想来,自己刚睡着,他就出去抽烟了。
付秀琴觉得自己没有睡多长时间,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不过那歌声,太美妙了,她很想见一见唱歌的人是谁。于是,她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关好房门,左右看了看。
近午夜的医院走廊里,在白炽灯柔和光芒的笼罩之中,显得格外宁静。然而,歌声却没有间断,不停地在她的耳边飘荡。美妙的歌声,好像一根红线,这头系在她的心里,另一头系着什么,她不知道,所以很想知道。
得到了歌声的感召,她循声而出,最后停在了电梯口。直觉告诉她,歌声从楼下传来,而且是一楼。
这栋大楼共有四个上下楼梯,八部电梯。付秀琴驻足的电梯距离其他的楼梯口很远,再加上她蹑手蹑脚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并没有打扰任何人。
她按了向下的按键,电梯门马上打开。原来,正有一部电梯停在十三楼。她走了进去,按了一楼的楼层键,电梯的门如同隔绝两个世界的屏障,缓缓地闭合了。
电梯徐徐下降,没用多长时间,付秀琴已经到达了一楼。
走出电梯,她循着歌声,走出了住院部。
平日里,在十点半左右,保安会将住院部的大门关闭,不管是谁,没有钥匙,出不去也进不来。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住院部的大门虽然是关闭的,但付秀琴轻轻一推,竟然打开了。完全沉浸在歌声中的她没有想到这门的不正常,只是循声缓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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