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窥视的地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打个比方,比如你用手指虚指自己的两眼之间,不要碰到,保持一定距离。你的两眼之间的皮肤,就会有一种轻微的麻木感,即便你挪开了手指,那种麻木感也不会消失。除非用手大力摩挲一下,或者当即去做别的事情,才能消除这种麻木感。
每当身体的某个部位产生这种感觉的时候,我总会偷偷摸摸地四处扫视,观察顾璐的母亲是否在暗中窥视我。
我变得疑神疑鬼,有些神经质。
而顾璐的母亲,一个疯女人,就是我怀疑的鬼。
一场噩梦让我心惊胆战,心底又滋生着莫名的兴奋。当时的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并不会去过多理会。神经质的我,只要看到顾璐母亲,就会掉头疯狂地逃走。有时候顾璐家做了好吃的,邀请我们全家去吃饭,我宁死不去。
大人们以为我愧疚于曾经偷窥顾璐上厕所,不愿面对顾璐全家。顾璐的父亲还当面夸我,说我做了错事便有羞愧之心,这么小的年纪,很难得。听到他的赞誉,我反倒彻底羞愧了,因为这并不是我不去他家的理由,我羞愧于他对我的赞誉。
大人们并不知道,就连顾璐也不知道我不去她家的真正原因。
可见那场噩梦,让我的神经,变得多么敏感。
做过噩梦之后,我再也不敢叫顾璐的外号,我怕她的母亲会再闯进我的梦里,营造吓破人胆的噩梦。我知道,对她疼爱有加的疯子女人,一旦知道我又一次叫她的外号,肯定会用噩梦来报复我,也许会比那天晚上的更加恐怖。
顾璐似乎察觉到了我对她态度的改变,显得非常高兴。总是以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姿态来找我玩,可我却没有心思和她一起玩耍。在我看来,她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只要我对她稍稍有一点不尊敬,就会被她的母亲用噩梦来折磨。所以,我总是心惊胆战地找各种借口,在不惹她生气的情况下,摆脱她的纠缠。
每次在我面前吃了闭门羹之后,顾璐的脸上总是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然后,她会在我贼兮兮的脸上凝视一会,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终于,顾璐不再来找我,我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可惜,天违人愿。
一个月之后,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我又一次做了相同的噩梦。
五岁那年,每隔一个月,我都会做一场相同的噩梦。
梦中疯子女人眼中闪过的红芒,狰狞凶恶的表情,叫喊我的伙伴们,突然出现的黑洞,耳边含糊的呓语,经常在我脑海里出现,或是在耳旁响起。
这让我感到无比恐慌,我曾经和父母说过,他们只是置之一笑,安慰我说噩梦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等我长大以后,就会好了。
他们并不知道,每次饱受噩梦惊吓之后,当我“灵魂归窍”的时候,无一例外地发现自己蜷缩在炕里,心跳急促,浑身是汗。我情愿接受“噩梦而已”这种说法,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一年间,我做了十二次相同的噩梦,从年初做到年尾。期间,我也尝试用“噩梦而已”来催眠自己。每当脑海中浮现出噩梦之中恐怖的画面,我总是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害怕,梦中的一切,全部是虚构的,根本威胁不到我的生命。
第四十九章 弟弟
似乎心理暗示起了作用,当再次面对顾璐母亲的时候,哪怕是她恶狠狠地瞪着我,心里也不会泛起丝毫的涟漪。我并不畏惧她,因为她对我没有丝毫威胁。
顾璐和我成了好朋友,她大我两岁,我经常以“璐姐”称呼她,而她则直呼我的名字。
我的生日很大,是阴历正月初七,所以每当过完春节,我都会实实在在的长一岁。六岁那一年,我再没有做过噩梦。这让我很兴奋,简直比过年收到压岁钱还要兴奋,这标志着我不用再受恐怖噩梦的折磨。
对璐姐的母亲没有了畏惧,和她的关系自然比之前好了很多。我们春天一起在野外放风筝,夏天一起到小河里抓鱼,秋天一起去果园偷水果,冬天一起到冰冻的小河滑冰车。六岁的整整一年,我和璐姐到处奔波玩耍,很是开心。
我一度认为,这样平静幸福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惜,我错了。
在我即将踏入七岁门槛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我的弟弟出世了。
我清晰记得,那天是正月初六,天气寒冷。曾经为我接生过的接生婆再次光临我家,将父亲和我轰出房屋,然后插好了门闩。我们父子二人就呆呆地站在冰天雪地里,四只眼睛看着被窗帘挡上的窗子。
“这是要做什么?”我傻傻地问。
父亲显然很激动,搓了搓冰冷的手,说:“你要有弟弟了。”
然后,母亲歇斯底里的叫声响起。
村子里每户人家,几乎都要两个孩子,最普遍的是一男一女,这是村子里的一种传统思想,我并不了解这种思想是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其实我一直对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耿耿于怀,我也想有兄弟或者姐妹,最好是妹妹,那样我就可以用哥哥的身份来照顾娇小的妹妹,能照顾人,就可以证明我也是大人了。
每个人在孩童的时候,总是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像大人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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