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该是时候了,是到一切都必须偿还的时候了!”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今夜对她将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夜里10:30。
李艳红躺在床上,没有入睡,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月光从窗外透了进来,将窗外树枝的影子和帘子上的花纹朦胧地投映到天花板上,形成了一些斑驳的图案。床头的石英钟发出单调地”嚓,嚓”声,这令她感到更加的心烦意乱。她已经有很多年没象这样,在深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了。事实上,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忘记很多东西,但到今夜才发现有些东西是不可能被遗忘的,也是无法忘记的,它们只是静静的蛰伏在你记忆的深处,就像一颗埋在冰雪下的种子,一旦春回大地,冰雪消融,它就会破土而出,生根发芽。她不禁在想:时间真的可以磨灭一切吗?还是只能暂时掩盖真相,等待有朝一日重新赤裸裸暴露在阳光下。是呀,无论你曾说过什么或做过什么,只要它真实地发生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会产生你可以或无法预知的后果,而无论这中间的流变时间有多长,你都必须要到最终来为其负责。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天花板上的图案忽然有些晃动,那些图形愈加显得变化莫测,是窗外起了风,树枝被夜风使劲地摇晃着。李艳红的思绪也跟着被晃动了起来,有些回忆是痛苦和糟糕的。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甚至是自己触动过一些她想永远埋葬在心底的记忆,可是今晚,它们似乎已不在受到理性的控制,它们成了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强行地再次冲进她的脑海。
1976年的3月8日。
今天是全世界妇女的节日,按规定,医院照例给女同志放假一天,可是今天从早晨开始天空就阴云密布,远处不时滚过一阵阵闷雷。看来一场雷雨是在所难免了。这样一来,她们一帮年轻女孩的出游计划全给泡汤了。果然,中午饭刚过,天就黑得象个锅底似的,几条刺眼的闪电象把刀子在云间划过,仿佛要把天幕给拉出几条口子,紧随着一串滚雷炸过,老天便开始下起了雨来。
今天一天李艳红都感到有些心神恍惚,心里忐忑难安。从上次张大艰跟她说过要调郑之桐到小南极的事,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就再没有下文了,她一颗悬着的心也似乎逐渐落了回来。这两天看着郑之桐的心情也有了些好转,她便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要找时间和他做一次面对面的表白。这么多年来,她虽然一直暗恋着他,也有过几次不痛不痒的暗示,可他却始终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回应,她决定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他,但一想到自己一个女孩子这么主动表白,又觉得有些心慌气短,也猜不透他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这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亦喜亦愁。另外还有一层这么做的考虑,便是万一他真被张大艰设计了,那到时候自己随他而去的做法,于内于外便也是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和交代了。
中午饭后,她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宿舍里精心地打扮了一番,还别出心裁地用火钳子硬是将头发烫出了些大波浪卷。此时望着镜子里自己的“新形象”。仔细端详了半晌,才满意地冲自己做了个鬼脸。她抬腕看了看表,才下午4点,离郑之桐下班还有一个多钟头,便从床头拿过一个袋子。里面是一件刚织了近三分之二的烟灰色毛衣。这毛衣其实是他在去年年底就悄悄开始为郑之桐织的。只是由于平时工作忙,又不便于公开编织,故而一直到了现在都还没完工。看着这件尚未完成的“礼物”,她禁不住从脸上透出了几分甜笑。
就在她刚没织几针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她一愣,随即麻利地将毛衣装进袋子压到了背后。她捋了捋头发,道:“谁啊?”
“啊,小李啊,是我,开开门!”门外传来刘庆洪的声音。
李艳红心头“咯噔”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犹如触电般游遍了全身。
“什么事啊?”
门外的刘庆洪此时拎着湿淋淋的雨伞,有些不太自然地含着肩。听到李艳红的问话,他的肥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心里不禁低低骂道:“自以为清高的小骚狐狸,还给老子端起大小姐的架子来了,我呸!”但是脑海中晃过张大艰透着凶光的鱼泡眼,不禁打从心里一哆嗦。便又堆出一副笑脸尽量软着声说:“小李啊,你先开开门,开了门再说。”
屋里却没有一丝动静,他眨了眨眼睛将耳朵贴到了门板上,似乎要用耳朵代替眼睛看看里面的人到底在干啥?少顷,他失望地仰起身子,伸出手正要拍门,突然房门“吱”一声猛地拉开了,高挑美丽的李艳红一下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刘庆洪一只举起的手骤然如木雕般定在了半空中。
“嘿…你看,我以为……”刘庆洪干笑两声缓缓垂下了手臂。
“刘书记,找我什么事,要是加班干活那免谈,今天可是放假。”李艳红口气显得不卑不亢,却没有一点让他进去的意思。
“啊,哪能呢,不是不是。要不进屋说。”刘庆洪打了个哈哈道。
“不好吧,刘书记,女同志的房间你进来不太方便。有什么话还是就在这说吧!”李艳红依然纹丝不动。这一来刘庆洪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想不管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院党委书记,是她的领导,而受了她的这般奚落,正打算一摆脸,呵斥两句,但脑子一转又觉得不妥。于是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硬生生将一股火给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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