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望南空洞的眼睛盯着她,“是望兰的。”
真真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昏倒在人群中。
真真苏醒过来,周围的人早已识趣地散去,映入眼帘的只剩下苏伯清和背身而立的柳望南,两个男人听到喘息声围过来,眼睛里都流露出警惕和冰冷的目光,她明白大势已去,不禁垂泪自怜。柳望南举着长命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杀了她?”
真真把脸扭向另一侧,苏伯清寒气森森,“是吗?”
她把头埋进胸前,“是的,是的,我杀了她。”象是豁出去了,她声音发出撕裂般地声响,“她抢了我的伯清,她该死。”
两个男人无语,苏伯清垂下头,柳望南半是怜悯半是厌恶地瞥着她,“你竟然下了符咒?”
真真疯狂地大笑着,“我诅咒,我咒她永堕地狱万世不得超生,她永远不能投胎做人了。”
柳望南脸色一青,象是要扑过去,终于忍住了,“你怎么会有这个长命锁?”
真真呜咽着,不再言语。范家又一次降生一对双胞女儿后,郁郁不乐,恰逢苏伯清的父亲因为良久未有子嗣,异常烦闷,经范南镇一旧识介绍,要走了一女,临行前,范母将一对相同的长命锁挂于一双女儿的胸前,痛哭不已,苏老爷早在幼时就对他们夫妻讲过这些。
柳望南悲哀地看着长命锁,花园里的潮湿空气似乎浸透了他的衣衫,“你杀了你的同胞姐妹。”
真真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抓住苏伯清的衣袖,“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你不会抛下我?对不对?”她看到丈夫似乎怕冷一样躲闪的目光,心里涌起一阵绝望,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谁都不敢指望。
柳望兰死的蹊跷,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猜测着,苏伯清处在旋涡的中心,几乎立即就猜测到了什么,也许他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她能清楚地丈量出似乎故发生后两人之间增加的距离,也看到他虚伪地没事人似的,这个寡情的男人。她凄厉地笑着,他既然能够漠视柳望兰的死亡,就能漠视她的死亡。
她象是濒死的人注入了兴奋剂,脸上泛起奇异的红晕,转向柳望南,“你想不想救她?消除她的符咒?”
柳望南扑过去摇晃着她的手,“想,我应该怎么做?哪怕……”他顿了顿,“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
真真回首看看远远站立着的丈夫,然后注视着柳望南,第一次露出艳羡的神情,“望兰比我幸福。”
这个地区民间悄悄流行着“符咒”,下咒的人通过某一器物对某人施咒。被施咒者若想得到解脱,必须通过一定的途径,上天有好生之德,道家尊崇自然的真谛,留下了化解这类异能的方式。柳望兰的“符咒”附于长命锁,根源却因爱情而起。真真看着他,“道书上说,这类‘符咒’若要解脱,必须有一个爱他的人舍弃生死,陪伴她,直到遇到另一个拥有覆盖“符咒”能力的人出现,才能助她解脱。”
她示意柳望南俯耳,在他耳边小心叮嘱些什么,直到他点点头,才长呼一口气,“望兰是我的姐妹,我……对不起她。”
淅沥沥的小雨碎碎地落了下来,象是情人的眼泪,柳望南孤零零的背影逶逶迤迤地消失在花园深处,真真眼睛里露出一抹狡黠,嘴角上挑,冷酷地笑了。
齐杭府没有人能忘掉那个春天,满树的梨花挂满了枝头,微风吹过簌簌地下落,端庄贤良的苏家少奶奶真真暴病而亡,两天后,最负盛名的天下第一琴师柳家班的柳望南无疾而终,众人有了饭余饭后的调料,天忌英才,谁都这么说。
柳望南几乎立刻在另一个世界里见到了柳望兰,这里依然拥挤,来来往往,走了又来了,来了又走了,只有他和她,相依为伴,两个人,不,两个鬼,似乎应该是三个鬼,他们模模糊糊见过真真,似乎也在徘徊逗留,却因为内疚与他们避而不见,他们顾不上她,只是等待,漫长而无奈地等待。 “我们一起寻找了六百六十六年,在一起度过了六百六十六年,这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然后有一天,我见到你,一切都结束了。”柳望南目不转睛地望着九九,“你就是那个能够解除‘符咒’的人。”
九九很显然吓了一跳,“我,你开什么玩笑?我差点养不活自己,可没那个功能。”
他看着她的腿,光滑的似一匹缎子,泛着微微地健康光泽,他忍不住伸手触摸,“你出生的时候,这个地方有一块胎记,淡淡地粉红,位置形状和望兰那块‘符咒’近似,只是稍微小一点点,只有这块胎记能够解除‘符咒’。”真真的耳语若隐若现,只有深爱着中了‘符咒’的人,并甘心为爱情舍弃生死的人才能看到,他看着她浮动的睫毛,“我深爱着她,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我找了六百六十六年,我知道你就是那个人。”
象是不忍回忆,柳望南记起了六百六十六年来他和望兰之间的第一次争执,他几乎是可怜巴巴地请求她不要投胎,难道他们在一起还不够吗?柳望兰压抑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咆哮了,“我不想呆在这里,这种暗无天日的单调我受够了。”她追问他,“你找到那个人了,对不对?”他点点头,于是她用尖锐的声调嘲笑他,说他自私,没有前途,象……象上辈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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