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团请来的评委大都是戏剧界的名宿,报名的只有五个节目,能有一拼的似乎也只是一二个小有名气的腕儿,她几乎不在大家的考虑之内,外貌变了还算容易,功力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
九九抽到了5号,最后一个表演,她把自己关进化妆室,对着镜子化妆,打粉底、描眉、化眼,比平时的更为浓艳夸张一些,卷曲的头发蓬松地堆在肩上,最后穿上一条坦肩及地的演出服,内敛亦张扬。她站在舞台内侧,紧张地注视着台上台下的人。
她上台的时候,评委们大都心有所属,看起来心不在焉。当如泣如诉的旋律响起时,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呆呆地凝视着舞台灯光里的九九,时而轻诉,时而舞动,飘忽轻灵,不着人间烟火。
……
年时忆著花前醉,而今花落人憔悴。麦浪卷晴川,杜鹃声可怜。
有书无雁寄,初夏槐风细。家在落霞边,愁逢江月圆。
……
剧团里的震撼她下台就感觉到了,于是喜悦地跟大家道别,在剧团大门口,她看到那个白发清矍的叫马傅年的评委,“古曲新唱,谁的曲子?”
九九笑了笑,“我的朋友,是个医生,叫柳望南。”
马傅年掩饰不住满脸的惊奇 “医生?这是新曲?”
她好奇地问,“你听说过吗?柳望南!”
马傅年困惑地摇摇头,“这段曲子很特别,和咱们这个剧种早先流传下来的某些段子很相似。”
九九吃惊地说,“是吗?模仿的吧?我也觉得风格古朴。”
远远驶过来一辆车,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她猛然住了口,马傅年抢过去,“兴会,王总。”男人握着对方伸出的手,“不客气,叫我王仲恺吧。”斜望着九九,对她笑了笑,“可慧,又见面了。”
两人唠了几句后,马傅年识趣地告辞。王仲恺面向九九,“可慧,很久没见了。”
九九斜了他一眼,“您认错人了,我不是可慧,我是九九。”说完拎着乐器盒,靠近马路,扬起右手招呼出租,王仲恺追过来,“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九九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心急火燎地说,“玛雅。”老板约了一个报社记者,定在今晚演出前采访她,离约定时间已经不多了。
王仲恺拉开车门,“走吧,来得及。”
九九犹豫了一下,登上了车。他们一踏进玛雅,酒吧老板就亲热地跟王仲恺打招呼,给记者作了介绍,于是,九九几乎立即后悔了与王仲恺的同行。记者开始热切地跟王仲恺交谈,她被冷落在一边。
九九终于明白,这个把她认作另外一个女人的王仲恺是这个城市的名人。他的家族拥有一家房地产公司,数家酒楼、超市和一家剧院。作为达成集团的总经理,他在整个家族的地位仅次于董事长父亲,是今年本市十大杰出青年的候选人。
记者的提问似乎是从王仲恺捐资助学、扶植戏曲表演与研究开始的,最后的着眼点却停留在对方的婚恋家庭上。王仲恺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令人艳羡。记者希望他能谈谈爱情长鲜的秘诀,王仲恺侃侃而谈,双方性情接近,相互沟通,都愿意全身心地为对方付出,和谐是必然的。
九九心里一声冷笑,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就是不知道那个什么可慧是哪路神仙。她拿着二胡施施然站到了小舞台的追光灯下,于是嘈杂的声音都远远退去,她独自徘徊于那个孤独的空间。
如预料中的一样,王仲恺等候在她回家的必经之地,上车的时候,她说,“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什么可慧,我是九九。”
他黯然地点点头,“我知道,可慧不会拉二胡。”
车里的气氛有些不安,九九挑起话头,“可慧是你朋友?”
王仲恺看着前方,“不仅仅是朋友,我想我爱上她了。”空气里弥漫着伤感,“她走了,三个月了,哪里也找不到。每天晚上,我都在城市里游荡,没有一点消息。”
九九沉默了,王仲恺竟坦然承认了这段恋情,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心里反倒涌起了怜悯之心,她呐呐地安慰着他,“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他转过脸来,“你说会吗?”然后绝望地摇摇头,“不会了,她走了。”
九九点着头,“是个聪明的女孩,你有太太了。”
他苦笑着把车子停靠在楼下,“是的,没有办法。”
九九注视着汽车消失在夜幕中,耳边却似乎仍在回想着他叹息似地那句话,“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反复念叨着,把身体浸在浴盆里,忽然间怒气上升,爱情算他妈的什么东西,你他妈的有老婆就该规规矩矩地对人家,招惹小姑娘算什么玩意。
忽然她定定地望着水中的左腿,就是原来的伤疤,后来植皮的部位,一激零,不相信似地趴上去瞧了瞧,忍不住发出一阵尖叫。
九九从浴盆里跳出来,简单地抓过一件睡裙套在身上,开始拨电话,忙音忙音,终于,对方抓起话筒,她说,“柳望南,你快过来,我的腿……”颠三倒四地讲述着,她听到了柳望南急促地喘息声,“我马上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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