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字是怎么回事?”
“‘浮生难记,生死饮恨。十年磨砺,始知无分’,说的是我为党国辛苦奋斗了十年,却落了个惨死的结局。‘天道莽莽,七七轮回。无天无地,无鬼无神’,是说我将苦等四十九年,时机一到,天地鬼神都奈我不何。最后一句‘得此信者,既知祸福,即速远去。若有泄露一字半句者,举家立诛,状如诸子’,只不过是吓吓那几个脓包,让他们不敢把在洞里看到的情况说出去,其实当时我刚刚把一部分灵魂转移到程寂身上,还很虚弱呢,哪有力量去诛他们全家?”
阿水哈哈大笑,不知是对自己的小聪明表示满意,还是对蔡以忠等人的愚懦表示蔑视。
吴来的眉心锁成一个小圆团,低头沉思。突然间脚踝一紧,他回头一看,顿时惊住了。
是一双僵直的手,衣袖污秽破烂,如同乞丐。
“小宋!”吴来喊着抓他脚踝的男孩的名字。小宋茫然地看着前方,眼睛一眨不眨,一行血痕从左眼眶直划到右脸颊,年轻的脸庞显出几分狰狞神态。
再看身后,血池的红光已经消失,出现一座硕大的空间,无数已成人形的躯体蠕蠕扭动,一个接一个,从叠成罗汉的人堆里爬出来,地上、墙上、以及他们的身上、脸上、头发上,残留着斑斑血迹。其中有些面孔吴来曾经熟识,然而放眼望去,迎对他的只有一双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阿水举起戴着戒指的手,满面放光,直直地注视着戒指,睁大的眼睛里闪着野兽般贪婪的光芒。地上爬行着的众人像听到号令的士兵,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动作整齐划一。
所有人都在等待即将来临的那一时刻。阿水的头发又飘了起来,只是程寂的头发不如她自己的那么长,所织成的黑网比先前小了许多。一股水波似的力量从她身上散发开来,逼得吴来和邓一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还没从失去好友的悲痛中恢复过来的邓一生,一脸的惊惧。吴来则显得十分平静,只是眼神十分复杂,似乎在忧虑,又似乎满怀希望,皱紧的眉头始终舒展不开。
阿水呼吸紧促,激动得控制不住躯体的颤抖。只是片刻的时间,一缕红光幽幽地从阿水指尖透出来,绕着她一圈一圈地游动,越转越大,渐渐地将她整个包围了。
难道,易魂之术真的要大功告成了吗?吴来听到一颗心在自己胸膛里扑扑跳动,紧张得几乎停止了呼吸。
忽然,他的脸上漾起了一丝笑意。他仔细盯着红光围绕中的阿水,那片红色泛着明亮的光芒,却不同于血池的触目惊心,也不不同于夏琴脖颈中流出的黯然伤神,那是一种博大,宽容,慈爱,能够化解一切罪恶和嗔怨的色彩,鲜艳,却绝不刺目。
阿水显然已经觉察到不对劲了,脸上显出难以置信的错愕,她在红光包裹中拼命挣扎,头发直直地竖立在头顶,咬牙切齿,连声怒吼,扯下戒指用尽全力甩出去。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红光向墙壁直飞过去,落在角落的地上,光焰缩成钱币大小的一团,护住了戒指。
阿水头发凌乱,目光涣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半晌,才恨恨地说道:“怎么可能?我自己的血液,为什么我不能把它从戒指里唤出来?”
她霍地转身,刀一样锋利的目光劈向吴来:“是你搞的鬼?”
吴来摇摇头。
阿水想了想:“你没有这么大能耐。戒指里怎么会有别人的血液,不止一个人,而且力量居然都不小……”
“衡山灵思师父托我转告你,劝你及早回头,功德无量,于己于人,皆大欢喜。”
“灵思!”阿水大叫一声,神情变得十分凶狠,“原来是他!四十九年前他背叛了我,四十九年后他还要跟我作对!”
吴来指了指墙壁中的老曹:“他把戒指送上衡山,交给住持灵一师父,后来灵一病重,就把戒指转交给灵思保管,不过在转交的时候,灵一割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液涂在了戒指上。我去衡山拿戒指的时候,灵思师父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阿水闭着眼,浑身颤抖,看起来既愤怒,又痛苦,喃喃地念着:“灵思,灵思……”
吴来觉得奇怪,刚要说话,阿水突然暴跳起来,冲过去,将戒指拾起,重新戴在手上。
“好,你们偷袭我,毁掉了我的力量,让我无法重生。可是你们忘了,我还有一部分灵魂在程寂身上,用它的力量,我就算不能重生,要毁掉这片土地、灭了这群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她朝木偶一样痴痴呆呆等待易魂的人群扫了一眼,高高举起了手臂。
吴来惊呼:“不要这样!毁了他们和程寂,你自己也会永世不得超生!”
邓一生呆了一呆,迈开腿想要冲过去阻止,被吴来一把拽住。他回手就是一拳:“滚开!”
吴来闪身避开:“你误会我了!”
“我没误会,戒指是你拿回来的,夏琴是你害死的,你跟她本来就是一家人!我也不指望能活着出去了,如果不能救出程寂,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在这里!”
邓一生身材比吴来高大,吴来拉不住他,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就在此时,一片红光蓬地升起,重新将阿水包裹在里面。一股敦厚的力量扩散开来,将邓一生和吴来推出去好几米远,差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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