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冒着大雨冲出教堂的人。如果他们当时就回去了,为什么黄包车数量没少。如果他们没回去,就是和车夫一样,消失了。
消失的人,到哪去了?是死,是活?
这时候再惊恐的尖叫“不可能”啥的,已是没有意义。所以众人想到这里,纵使吓得嘴巴张开,舌头掉下,身子如筛糠一样瑟瑟发抖,也没有一个人再喊出无意义的尖叫,这样徒浪费力气。
惶恐不安的抖了一下,众人又是将目光投注向我。
我一眨眼,闲人都转过了头去,只有唐家人敢继续直视我。
“圆圆……”三哥轻声叫唤,当然,我不会用噬血的目光回望他。
“车夫没有了,要想出去,只能用走了。”我耸耸肩,轻巧无事的说道。
“走?你知道这里离市区有多远吗?”娇滴滴的声音反射万籁俱寂的响起。是人群里一个曾经吓得失禁的娇美妇人,不过她现在面容污垢,发丝凌乱,表情恐惧,已经没有什么娇美可言了。
不走就只有留在这里。
我用眼神告戒想起哄的人们。人群立刻噤声。
转头看着唐府的大嫂二嫂。
“我们……可以走的。”大嫂二嫂立刻表态。手掌心沁出汗水,簌簌的抖动着,双腿仍然站得笔直,腰杆挺立。
果然是唐府的女人,有胆识。
我赞扬的一笑,看到大哥二哥更加珍惜的抓紧了自己妻子的手。
消失的人,并不是凭空消失的。
他们其实没有消失,只是质变了。
说不清他们是死是活,但从此以后,他们一辈子都将永远这样了。
我们沿着小路走,两旁的林子里雾气氤氲,飘渺虚幻得有如仙境。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般美轮美奂的风景里,居然有着杀人不见血的危险。
这就是刘柳借来的能力吗?是她最终的目的吗?
我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树,有些弄不清楚这是属于妖魔鬼怪中哪一类的能力。
难道是仙?
他们居然变化了。从本质上开始改变。
消失的车夫,逃跑的宾客,无论是先逃的,还是后逃的,陆陆续续,在我们回程的小路上,一一撞见了。
他们保持着奔跑的姿势,面容恐惧,有的尖叫的张着嘴,有的捂着耳朵痛苦的哭泣,有摔倒在地上,正要落下的;有跳起来,腾跃到半空中;有飞跑着,脚不离地的;他们的衣角翻飞,衣上的水珠还隐隐呈现,若隐若现。
他们就这样子,一瞬间,定格了,质变了。仿佛是强大的法术,从后赶上,覆盖了他们。他们便化成了树。
生生的,从血肉之躯化成了腐朽的树桩。
他们的脸上冒出了干皱的树纹,他们的脚下生了树根,扎到泥里。头发,眼珠,所有的一切都树化了,呈现由木材雕刻出来的模样。
他们就仿佛是一尊尊雕刻在树桩上的浮雕。栩栩如生,精细之极。
然而,他们又并没有死。
当我们走过的时候,他们发出了求救的悲鸣,他们拼命的摇动身子,嘶喊出声,然而传出来的,只有簌簌的摩擦声,枝干的晃动声。
有一尊树像摇得厉害了,啪嗒一声,刻着手的枝干断裂了,断口出涎下一丝鲜红的血迹。风一吹,就干化了。
153:婚礼,雾(十一)
我凝视着那丝血迹,心里有点发怵。
众人凝视着那丝血迹,亦是不敢出声。
看到以为死去的人就在眼前,看到人还没死绝还在求救……生死不能。有人崩溃了,一直以来积攒的压力大大摧毁了他的神经。尖叫了一声,发狂的朝后方奔去,脱离了队伍。
他是想去开动那被弃的洋车,乘车离开。
刚才便有人想试试撬开车锁开车回去,因为我没给他们撬车的时间而作罢。现在,有一个人不顾一切的去做了,又有几个女人跟上,但走了一半,颤颤的退了回来。
这几个女人还算精明。
现下大雾迷漫,比之前要淡一些,人与人之间相距十步的距离还可以看见。所以一群人围在一起时,谁的状况如何皆在我眼底之下。一旦离开了……
果不其然,在原地等了二十几分钟,仍然没有听到预期的汽车引擎声。
小路的两端安安静静的,白茫一片,在原地转了几圈,便分不清何为前,何为后。只觉得无论选择哪一条路,哪一个方向,进去之后都是如泥牛入海,再也回不来了。
有人嘤嘤切切的压抑着哭出声来,要不是我凶狠的目光剜过一眼,想是就大哭嚎哭的放声了。
大嫂和二嫂终究是女子,这时候也禁不住红了眼圈,青了白脸。
唐家的兄弟们更紧的圈在一起,他们不顾身旁的女宾如何哀求,哭泣,背靠着背的将我们三个女人圈在中间,警惕的望着周围的一切。
稍有个风吹草动,他们便会奋力反击。
然而,根本是不需要反击的,也是无从反击的。这场大雾便是刘柳遍布四处的爪牙,她以一种柔若无骨的方式来慢慢侵蚀,她无处不在,亦无处不有。旦凡有谁的意志稍微松懈一点,便是她下手的机会。
看那些树人定格的姿态便知道了。
他们在变化之前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的,刘柳要的便是将他们心底最大的恐惧保存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让他们品尝着,不能生亦不能死,只能无尽的恐惧。
52书库推荐浏览: 潘子默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