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茫然无措,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我背上,我浑身一凛,跨步,拧身,回头,一连串的动作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淡淡的光线下,出现的是一张俊美的脸,依然明亮的大眼睛,熟悉而温柔的神情。怎么会是他?
“你为什么感到意外?我说过,我会想办法留在你身边的!”柔和的语气中流露出的却是某种执拗的坚决。
“可是,你只能出现在我的梦里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也许面对日夜思念的人,会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就像现在,明知道他可能已经失去了生活在阳光下的权利,却还是一语揭开了他的伤疤。
“……不!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真正留在你身边!”仿佛是赌咒发誓般急切的语气与他一直的镇静、从容不相符。我想安慰他,但张开嘴却不知如何措辞。
我沉默了。
直到眼前突然光明大作,似乎有一个大火球升起,小巷亮如白昼。
又一个人登场了!
俊美的面容,星眉朗目,热情诚挚的表象下,包藏着难以捉摸的内心,不经意间闪过的冷洌的眼光,让我总是有些畏惧。居然是那个奇怪的云腾蛟!
这两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竟然先后出现在我的梦里!慢着,我怎么会知道这是在我的梦里?我更茫然了,好像从一开始,我就认定这是个梦,而非真实。可是,我凭什么认定的呢?
我的思绪一片混乱,黑暗里走出的孙安宁和光明中现身的云腾蛟,两者冷冷对峙着,没有语言,也没有实质的行动,只是静立在我两边。白与黑,泾渭分明,中间夹杂着身影单薄的我,这是给我的一种暗示吗?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空气中的氧气分子似被抽离了,压抑的感觉如同窒息,包围着他们两人的“黑暗”和“光明”像有形的物质,不停地膨胀、收缩,彼此如野兽般撕扯,然后快速退回去,喘息片刻,再次缠斗……这过程在无声中进行,好像一场黑白的默剧。相持的两人,俊美的面容都阴沉得可怕,双目灼灼,同样幽黑如一泓深潭的眼睛里像是有炽热的火焰在跳动!
我的呼吸越来越艰难,身子出奇的沉重,无论我多么想移动脚步,却连一个脚趾也动不了!不行,我要去帮他!我努力集中起所有的精神,顽强地尝试着移动。
这时,我的心一阵紧缩,感到一阵利刃穿心的剧痛,与此同时,巷子外的天空突兀地升起一轮巨大的、血红的“太阳”!这是一个吐着火舌的球状物,挟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向巷子砸来。
MyGad!我可不想变成烤焦的乳猪或者是压扁的饼干,虽然我不是美女,可那样的死法也太难看、太对不起观众了!我神勇无比地蹿到孙安宁的身边,不由分说地抓起他就往火球飞来的相反方向跑。
我跑,跑,一直跑!跑得我的肺都快炸开了,可一回头,那火红的球依然在不远处飞着,离我们不远也不近。这大概是梦的普遍套路吧,我不得已自嘲。
“跑了这么久,你不累吗?”有人好奇地问我。
“不……累!我们要……赶紧跑,不然……”哦?这声音……怎么不对了?我停了下来,事实上,我腿软得像面条,气喘得赛过老牛,也跑不动了。我奋力凑过去,一看,发出一声超高分贝的尖叫:“怎么是你?”
估计我的脸一定很狰狞,他畏缩地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了?你……一直都是我啊!还有谁?”见鬼!我死死抓住跑了半天的人竟然不是孙安宁,甚至不是云腾蛟,是——齐震!这也太离谱了点吧!
转而一想,这是梦!做梦有什么道理可讲,也许是潜意识里,我忽然想起了齐震,他就出现了。可是,孙安宁到哪去了?还有,云腾蛟呢?如果这是一个连续的梦,他们两个为什么不见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齐震见我的脸色阴晴不定,试探着问我。
“不行吗?”我横了他一眼,口气很不爽。
“我是说,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他小心翼翼地说。
“你的梦里?”我忍不住上下打量他,和平时一样,没有高烧昏迷的迹象,“哼,这是我的梦!我还想问你是怎么蹦出来的呢?”
他一听,立刻脸色大变,神情迷惘之极而且很痛苦,好像被人狠狠扁了一顿之后,又失去了记忆的样子。我有些不忍,拉了拉他的衣服:“反正是梦,管他是在谁的梦里呢!”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他猝然捂住脸,语气里满是绝望,“怎么会在梦里?我到底在哪?”
我越听越糊涂,刚才还口口声声问我,为什么出现在他的梦里?一转眼,又一副失忆的模样问自己在哪里?天哪,我这个梦做得太不够真实了,怎么把齐震变成了个有精神分裂倾向的人物!
没办法,我只好继续看下去。只见他抱着头,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停地喃喃自语,诸如什么“我在哪?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是谁?”之类的哲学问题就像野草,烧不尽的野草一般,前仆后继地冒出来。我悄悄擦了擦冷汗,此类问题,就算把苏格拉底从坟墓里拉出来,也未必能回答得很完善啊!
让他一直这样文艺腔地煽情下去?还是扑上去用响亮的耳光扇醒他?我举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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