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娜……
拜诺恩垂头瞧瞧真梨那泛着绯色的稚气脸庞,又仰首看着剧院上方广告牌里那个白发的俊美少年。
「为了听他唱歌……你愿意献出一切吗?」
真梨那双明澄的眼睛直视拜诺恩,毫不犹疑地用力点头。
◇◇◇◇
《社会新潮》十月号专题文章
恶魔?先知?
摇滚少年·茧崛起带来之社会现象
「我愿意为他奉献自己的生命。」这样一句话在日本古代以至战时,都具有某种特殊的精神意义;然而在这里却是出于平成年代一个十五岁少女的口中,不禁令成年人为之毛骨悚然。
就读东京都内某中学三年级的N子(假名),坐在涩谷街头的栏杆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笑着大谈「死亡」。她口中的「他」就是茧——一个比她年长不了多少的少年,两年前开始在日本音乐界如彗星般冒起的「视觉摇滚」(Visual Rock)偶像……
茧是德国归来的日侨,对于其过去,就连追踪娱乐新闻的记者亦讳莫如深。他的传奇开始于两年前,首支单曲《Poisoned Candy》(有毒的糖果)在地下摇滚界推出后,他那以黑暗与毁灭为主题的凄绝歌声,就像疫症般迅速感染蔓延,其歌迷人。以女生为核心,短时间内呈几何级数增长……
茧的歌迷对偶像的崇拜与痴迷程度,即使在惯于大量生产偶像的日本社会亦属空前。他们结成一个个紧密的族群,除了一般的追捧活动外,更流行着各种自我残虐的行为,至今已造成两宗死亡及十余宗重伤入院的事件。正如接受访问的N子说:「只有在流血的时候,才能够完全体会茧的诗歌。」
这股疯狂的气氛,在每次名为「地狱LIVE」的现场演出时达到最高峰。多个教育及家长团体已经要求官方禁止茧的演出,但始终未有结果——第十四回「地狱LIVE」又将在本月二十日于新宿剧院区演出。
据消息人士透露,禁止不果的原因具有经济甚至政治因素——茧的音乐已俨然是一台会印钞票的机器……
然而媒体与社会人士的声讨仍然不绝,报章更对歌迷的疯狂崇拜命名为「茧缚现象」……
◇◇◇◇
晚上八时二十二分 新宿THEATRE内
没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那具上吊的骷髅发出青绿的萤光,在歌迷的挥动下似乎真的活起来,按着鼓声的节奏手舞足蹈。在它下方是另一件歌迷带来的展示物:一个印着「MAYU FOREVER」发光字体的巨大纸牌,四边围满了枯萎的玫瑰。
各色射灯如长长的刀刃,切割着弥漫场内的干冰烟雾,映照出舞台上的布景: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铁笼,四面和顶上都围绕着带刺的铁丝。
吉他手和鼓手等已经在笼里热身,长发的鼓手每次随意打出一段节奏,歌迷就兴奋得尖叫起来。
「太棒了!太棒了!我在作梦吗?」真梨的眼角溢出高兴的泪水。她急忙从书包里掏出附有摄影功能的行动电话,把镜头朝向下方,寻找最佳的角度。
她与拜诺恩高高站在场馆上方的一条灯光吊桥上。拜诺恩俯视下面的情景,一脸肃然。
——简直就像是一场宗教祭典……
「我还带了立可拍来!待会儿我们要到后台去!我要跟茧合照,然后让他在上面签名……这次肯定让我的同学妒忌得要死了……」
「你学校里许多人都是他的歌迷吗?」拜诺恩托一托墨镜。会场内虽昏暗,但对于拥有超人夜视能力的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
「班上所有的女孩子都是。她们大概全都在这里吧。买不到票的还站在外头。」
拜诺恩审视剧院四周。场馆比想象中小,根本容纳不了外面那大票的歌迷。他猜想外面许多人像真梨,根本就买不到入场券,可还是要来沾染这场「祭典」的气息。
「我看过报上说……」拜诺恩看的是美国的报纸——茧的崛起早已引起外国媒体的兴趣。「每次『地狱LIVE』之后总有些女孩子失踪。」他瞧向真梨。「你们不害怕吗?」
真梨的眼睛仍不离手机上的屏幕,表情显得有点不耐烦。「谁相信那些媒体的炒作?那些只是成年人编的谎话。他们不想要我们来听茧唱歌。」
就在这时刻,场内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只余下舞台上方正中央最大的一道白色射灯。
尖叫声到达了最高峰。
在铁笼里一面地底活门打开。一条瘦削的人影自那地洞中缓缓升上来。白得像透明的头发,赤裸的上身如刚发育的男孩,皮肤在射灯下反射出光芒,滑得有如丝绸。黑沉如夜的长裤与皮靴。
最前面的歌迷失控了,如海浪般一涌而上。守在舞台前那列健硕的保全人员竭力阻挡着人潮,可还是有二、三十个女孩突破了防线,如涌向食物的虫群般爬上了舞台,奔跑到铁笼四周。
她们发出仿佛绝望又像狂喜的叫声,纷纷把手臂伸进铁笼里,欲触摸她们心目中的神祇。一条条年轻光滑的手臂,被铁丝上的尖刺割得鲜血淋漓。
拜诺恩垂头看看真梨的手臂,上面有浅色的斑驳伤痕。
鲜血沿着铁丝滴下来。
「我们当然也有害怕的事情。我们真正害怕的,是那些整天在说谎的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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