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撞向无音的是须藤硕厚的背项。无音因为早已料定须藤的攻击时间,绝对来得及以软剑回扫向他。
可是本能与经验在这瞬间告诉无音:
——不对。
须藤敢以这种方式攻击,他的背项部位必定有某种特殊保护。不管是穿着了防护物或是经过特别锻炼——无音在极短时间中作出如此的判断。
无音果敢地往右跃起闪避,心里却已准备把软剑迎向天马圣雄。
——不要被这些攻击蒙蔽了!「偶」才是真正的主力!
然而佐久田和天马圣雄仍停在沼泽的对岸,没有任何动作。
正疑惑间,无音感觉左侧一股袭来的迫力!
原来须藤被无音闪躲过后直撞到泥地上,身体竟然真的有如一个充满弹力的橡胶球,以更高速度反弹再次袭击她!
从那「球」的其中一条肌肉折隙中,一只左手诡异地伸出来,以爪状捏向无音的咽喉!
——回剑——
那只左手的五指已触摸到无音喉头的肌肉——
软剑在其手腕上缠了一圈。圈子像遇上强光的瞳孔般急激收缩。
须藤带着一股血泉飞退。
其中一股鲜血,不偏不倚正好泼洒到昏迷的拜诺恩脸上。
无音全身冒出冷汗。须藤的断手仍然握住她的咽喉。软剑若慢了少许,此刻她便再没有任何知觉。
但这不是惊恐的时候。
因为「偶」已经来了。
在刚才须藤作出反弹的第二波攻击时,对岸的佐久田已经把天马圣雄当作死物般掷出。
十呎软剑一而再的改变攻防的方向,剑势已然衰竭,一时无法再斩向「偶」。
无音左手捏成拳头,迎击向「偶」的胸口。出拳之时她内心一片空明,只充盈着一种声音。
A——U——M——
——这是不得已的最后招术。
这一刹那,天马圣雄的脸与她只相距三呎。那张脸仍旧毫无活人的气息。
同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躺在地上的拜诺恩嘴巴微张,轻轻伸出了舌头,舔舔刚才洒到他唇上的吸血鬼血液。
梦兽
拜诺恩躺卧在完全的黑暗中。他确定自己已经睁开了眼睛,然而眼前漆黑幽闭,不见一物。
赤裸的身体给某种冰冷而湿润的东西包覆着,全身皮肤有一股强烈的刺痒感觉,四肢被重压得无法动弹。
窒息。他张口试图呼吸。涌进口腔的却是一种腥苦的流质物。浓浊的腐烂气息里混和着金属的味道。
是泥土。
——我已经……死了吗?不对……所有的感官都还很清晰……我……还活着!这里是……
被活埋的恐怖感瞬间淹没了他。每个毛孔都渗出冷汗。他疯狂地喊叫,但叫声却只有在自己耳蜗内回荡。
四肢狂乱地挣扎。十指在那狭隘的空间里拼命挖掘。可是以这仰卧的姿势根本无从出力,只能不停扭动身体,把空间逐公分扩张。
缺氧渐渐变得严重。拜诺恩感到全身的血与体液都在翻涌,每一根管道膨胀欲裂。意识逐渐模糊稀薄。所有骨头关节发麻酸软。牙齿紧紧咬噬着腥苦的泥土……
他忘记了自己如何挣出那个地狱。
一阵挟带着针般细雨的寒风刮过来,吹得他混身颤抖。他俯跪在那个五、六呎深的墓穴旁,痛苦地呕吐起来。泼撒一地的尽是泥黄色的胃液苦水,当中有十几条粉红色的蚯蚓,兀自在灰土地上作垂死的蠕动。
良久他方才清醒过来,紧抱着双臂惶怯地站立。风雨没有一刻停息,他那副给泥土染成铅灰色的裸体在狼狈地震颤。湿漉的黑发贴缠在脸颊和颈上。
他垂头看看自己的手掌。皮肤薄得近乎透明,一根根青色的静脉清晰可见。
然后他抬起头。他瞧向前方。后方。左边。右边。
全部是一模一样的景色:一条空无一物的地平线。没有半棵树。没有起伏的土丘。只有平整的灰铅土地,从所有的方向无限延伸。天空密布着几乎同一颜色的厚云,凝重如静止不动。
——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吗?还是我弥留等待死亡的地方?我要留在这儿多久?
他仰天瞧着天空许久。云雾始终毫无变化。他无从分辨那股寒风从哪方向吹来。
最终他连站立的气力也消失了。四肢大字形地平躺下来,双眼轻轻闭上。仿佛感觉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萎缩,生命力一点一滴地消逝……
「人子,你已经觉醒了吗?」
眼睛睁开的一刹那,风雨都霍然息止。
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瞬间消失。
刚才的声音细小得像来自极遥远的地方,然而拜诺恩清楚听见每一个字。
他惊异地爬起来,发觉手腿也恢复了力气。四处探看,依旧是那片空茫无际的风景。墓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回复为平整的地面。连刚才的呕吐物也不见了。
只余下他自己。还有天与地。
——是谁在说话?
他看见了。在某一个方向的地平线上。
最初那只是一颗细小的黑点,但是往这儿接近的速度极快,几秒后拜诺恩已经能够辨出其轮廓。
他再擦擦眼睛,然后那东西便站立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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