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害怕我吗?」
「本来应该害怕的。」里绘站了起来,上下打量拜诺恩,目光停在他大衣已干的血渍上。「可是一想到竟然能够与这么有名的人会面,就像……」
「就像发现『猫王』还没有去世吗?」
「我只有十八岁啊。你跟我谈『猫王』没有什么意思。假如你说Kurt Cobain会比较贴切。」
「我比较喜欢『既视现象』的夏伦②。」拜诺恩微笑。他觉得这个女孩有趣极了。「你大概没有听过这乐团吧?」
『注②:「蛇王子」约翰·夏伦,六十年代末迷幻摇滚乐团「既视现象」主唱,拜诺恩首次遇上的吸血鬼。参阅前作《恶魔斩杀阵》。』
里绘耸耸肩,不置可否。「何况我已跟你认识了,我又不是妓女,我想你大概不会杀我吧?」
「很难说啊,甜心。」一直站在一旁的老头插嘴说。「我刚刚才看见他杀了个男人。连头也砍下呢。刚才我还帮助他把尸体烧掉了。」
一听到「杀人」这词,拜诺恩感到有点愠怒,但怎样也无法向他们解释吧?
「听你的口音是在美国长大的吧,怎么会在这里?」
「我可以说已经没有国籍了。这两年都在东藏西躲的。」里绘叹了口气。「你从前的伙伴——特工处那些家伙,一直在盯着我。」
「为什么?」拜诺恩有点惊奇。怎么看她都是个不会伤害任何人的女孩。
「很简单。我们Hackers认为资讯自由是公民权利,他们则称之为『危害国家安全』。他们虽然比我们笨得多,却有花不完的钱啊。逼得太紧了,只好来欧洲躲躲。」
「坏女孩。」老头又插嘴了。
「你很讨厌啊,理查。」里绘叉着腰。「回到大伙那儿去吧。他们大概在等你开演奏会。」
老头理查很听话地离去了。
「对了。」里绘突然凑到拜诺恩跟前。「可以吻吻我吗?」
「是想得到名人之吻吗?对不起,要让你失望了。」拜诺恩坐到她的椅子上,「我不是『杰克』。是警察误会了。」
里绘咬着下唇。
「喂,拜托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好吗?」
「那么你是什么家伙?」
「为什么这两年来,每个人都问我这个问题?」拜诺恩苦恼地说。「好吧。我只能告诉你:我来伦敦是为了抓这个『杰克』。满意了吗?」
「你看见过他吗?」里绘的眼睛发亮了。
「还没有绝对确定。你可以帮助我吗?」
「当然了。可是在这以前,你最好还是处理一下背上的伤口吧。」
「你怎么知道?」
「从你的坐姿就看出来了。」里绘拉着拜诺恩的手,把他从椅子牵起来。「而且你脏得像刚从粪坑里爬出来一样,最少也洗个澡吧。来,让我带你到医院去。」
「我不能上医院啊。睡在病床上等警察来抓我吗?」
「理查大概还没有告诉你,这儿是什么地方吧?我说的是这儿的医院。」
「这里是……」
「不就是地底嘛。」
「你应该知道,伦敦地铁是全世界最早的地铁系统吧?在一八六三年正式启用。在那个时候由于技术还没有成熟,挖掘工程的计划与施行出现了许多偏差,挖错的通道有许多。
「另一个问题是:自中世纪以来,伦敦许多古堡、大宅都有辟建地下室,后来随着岁月过去,地面上的建筑被多次拆毁、重建,区域也重新规划了,加上旧地图大都散失,这些地牢便给遗忘了;直到建造地铁时,挖掘工程往往因为遇上这些地牢而被迫中止和改道。这又把地底通道的数目增加了,构成一个没有任何用途的地下迷宫。
「没有人知道是何时开始,但大概是在上世纪末吧,渐渐有些无法在地面世界生活的人秘密移居到地底来。传说最初的一批人是罪犯。一直持续到现在,便是今天你看见的『地底族』。」
拜诺恩边走边听里绘的介绍。他不停地留意沿途所见的人:大多都是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但也有像里绘的年轻人——他们纷纷与里绘打招呼,然后又埋首于电脑、游乐器或是围起来抽大麻。
很和平的气氛。有一个看来是中世纪堡垒地牢的宽广石室,充当了聚会的大厅,四处散布着破旧的沙发和床,人们坐卧着看书、谈话、演奏乐器、饮食、抽烟……石壁上挂满了从地铁站撕下来的电影广告海报、国旗、名人肖像、名画的复制品……那种轻松而简朴的生活气氛,有如三十年前嬉皮的公社(Commune)。
「我不明白。」拜诺恩说。「你们如何维生?我是指资源。」
「有什么困难呢?城市就在我们头顶上啊。城市的本质就是不断地浪费。稍动点脑筋,从那巨大的消耗量中取来一点点就够了。只要你的要求不太高。用个例子来说明清楚吧:全美国的家庭电器——例如咖啡机、微波炉等等,它们上面那个小小的计时钟的照明所耗用的电量,相当于希腊、秘鲁与越南三个国家的耗电量总和。同样的道理,一个伦敦市只要挤出那么少许资源,就够『地底族』花用了。这个世界有够荒谬的,是吗?」
「你呢?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一个在女同性恋者网上新闻群组认识的朋友,把这儿介绍给我。她其实是双性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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