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麽一刹那的松懈,妍惠突然绊了一绊,像是有什麽东西扯住她的裤管,让原本前冲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只能看著自己的指尖终究从岑洁的掌中滑了出来。
咫尺距离,却瞬间成了天涯。
脚下的红花开得妖娆又豔丽,像从黑暗中喷出一蔟蔟的血泉,将她的双脚逐渐吞噬,然而血泉中舒展出来的白色小手正将它们细细的手指攀附在裤管上。
一只、两只、三只……好多好多苍白的手挥舞如同蜘蛛节脂的手指,不断地将妍惠的身体往下拖去。
悚惧地瞪著那些紧紧缭绕她的红花白手,妍惠张著嘴唇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单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像是落入蜘蛛网的昆虫垂死地挣扎。
将一根细白的手指扳开,就会有更多的小手如赴骨之蛆一般地缠了上来,不管怎麽拉扯,从红花底下伸出的手指只会更多,不会减少。
「妍惠?」发现自己的手掌瞬间空了的岑洁焦灼地喊出好友的名字,奔跑的步伐停顿,反射性就要回头去寻找;然而比她的动作更快的,是从後方传来的一句话。
「不要回头──」
好不容易冲出喉咙的句子沉重地敲在黑色的空间里,妍惠张著发乾的嘴,几乎是用尽力气嘶叫出每一个字。
「你在说什麽傻话!」岑洁愕然地骂道,已经半转过来的头颅却在下一秒被妍惠严厉的声音制止。
「你忘记夜游的规则吗?」妍惠竭力拉高发著颤的声音,即使被迫看著自己的身体正一寸一寸让冷白色的小手拉入浑浊的黑暗,她还是拼了命地挤出句子。
「『不可以拍肩膀!不可以叫出真正的名字』!」
「『还有……千万不可以回头』!」
尖细的纯茫嗓音与妍惠的声音奇异地重合在一块,像是海潮般绵延不断地袭来,属於孩子们的乾净笑声咯咯地响起。
妍惠怔然地看著已经浸到颈子的黑暗,白色的细细指尖顺著脖子的皮肤往上攀爬,好几截手指恶意地掰著她发白的嘴唇。
「不要管我……继续往前跑……」
妍惠抬起眼看著背对著自己却仍然不肯离开的岑洁,她缓缓地张开嘴。停留在唇边的细白手指立即愉悦地伸进她的嘴巴里,将妍惠吐出来的声音挤压得扭曲变形。
红色的花张著薄豔的花瓣尽情绽放,彷佛得到珍贵的养份一般开绽得越加鲜红如血。
「妍惠?妍惠!」岑洁惊慌地喊出好友的名字,却发现先前的残碎语句戛然而止,安静的小径上只剩下花瓣轻轻摩挲。
然後,似乎有什麽声音在一阵死寂过後清脆地响起。
「一、二、三、四……」
属於小孩子的童稚语调正兴高采烈地数著数字。
「五、六、七、八……」
乾净到浑茫的笑声刮著岑洁的耳膜,让她的身体像是被钉在原地,无法前进也无法後退
「嘻嘻……哈哈……还差两个,还差两个……」
岑洁的背脊紧紧绷起,黑暗中的听觉变得比平常敏锐,却也让所有的细微声响都像是玻璃碎片在刮著耳膜,将神经末稍勒得发紧,几乎无法喘息。
在天真的笑声中,有谁抓著自己的手。
「姐姐。」
岑洁听到有声音在轻轻唤著她,她的手掌传来冰凉的触感,那感觉就像是一只柔软的小手正握住她。
「你知道刚在路上看到的花叫什麽名字吗?」属於小孩子的声音抛出一个问号,在深沉的黑暗中荡出一圈涟漪。
岑洁僵硬地移动头颅,看见一个有著冷白肤色的小女孩正牵住她的手,那张仰起的稚气小脸缓缓朝她露出出微笑。在小女孩的脚边绽放著无数繁华的红色花朵,细长的花瓣有如龙爪,妖红似血,彷佛不存在於世间的奢华。
「那是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小女孩从柔润的嘴唇弯出一抹扭曲的弧线,黑色的大眼睛直直瞅著岑洁刷白的脸庞不放。
「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喔。」
妖豔的花朵随著稚嫩的嗓音不断从黑暗里绽放,铺天盖地的将所有视线都填上妖红的色彩。映衬在鲜红之中的白色小手轻拉起岑洁的手指,笑嘻嘻地说道。
「所以,跟我们走吧,姐姐。」
不归路-27
「喵呜~」
低低的鸣叫伴随著脸上传来的湿热让玉婷恍恍惚惚地张开了眼,长长的黑色睫毛扇了扇,在眼底刷出一片浅色的阴影。
玉婷抬起手揉著眼睛,焦距逐渐对准眼前模糊的景物看起来也变得正常许多,不再晃出两道残影。
柔软的东西又继续舔了舔她的脸颊,让方才看电视看到一半睡著的玉婷终於发现自己的肩膀上正搭著虎斑猫的两只脚。
「原来是你啊,阿宝……」玉婷失笑地将重量十足的猫咪抱在自己的膝盖上。难怪刚才迷迷糊糊里总觉得被什麽东西压住,还以为是鬼压床呢。
虎斑猫轻鸣一声,拉得悠长的音节中充满了撒娇的意味。
「肚子饿了?」玉婷一边抚著阿宝柔顺的毛,一边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长针与短针交错出十点半的时间。
虎斑猫伸出爪子拨弄著玉婷的裤子,然後一骨碌从她的膝盖跳了下来,高举起的尾巴不时晃呀晃的,绿色的眼睛充满冀望地往厨房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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