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我,纤小的指头紧抓著栅栏。金色长发铺洒在她的肩头,系著长长的蓝紫色丝
带,我年仅八岁、永生只死的小美人。她问我:黎斯特,你到那儿去了?
这就是路易斯在这里所作的?描摹这些情景?
死寂的安静--如果你听不见在藤蔓围绕的墙後、电视机播放的声音,波本街上
粗厉的噪音,还有在对街的一楝房子里、一男一女正在激烈地争吵著。四周无人,
只有发亮的步道、关闭的商店、停在街角的笨拙大车。雨滴无声淌落在弯曲的屋顶。
当我走过去、以老样子轻盈地跳上阳台时,没有人瞧见我。我静悄悄地走在地
板上,透过肮脏的法式窗户,往内窥看著。
一片空寂。班驳的墙壁,就像洁曦离开时的样子。一块木板钉在人口上方,彷
佛有人试图闯入、但被发现之後的预防措施。经过这麽多年後,还是弥漫著烧焦的
气味。
我静静地拔下木板,但另一面却上了锁。现在我还能运用那股新获得的力量吗?
我可以让锁打开向?为何用力量让我感到那般伤痛--因为想到她,想到在最後、转
瞬即逝的那一刻,我原本可以帮她,可以帮她的头颅与身躯合体。虽然她恨不得毁
掉我,虽然她根本没有开口要我的帮助。
我看著那个锁,默想著:打开罢。当眼泪欲落时,我听见金属喀喀作响,门闩
移动了。当我凝注著它时,脑中微起痉挛。然後那面古老、形状扭曲的门开始用然
作响,铰链发出哀鸣,仿佛里面的一股气流将它推开。
他站在廊道上,看著克劳蒂亚的房门。
他穿的外套也许比以往的方领外套短一些、单薄些,但是他的模样几乎就是十
九世纪时的他。那使我感到难以忍受的痛楚。刹那间,我无法移动。他很可能也是
这里的鬼魂:他的黑发就像以前一样浓密、紊乱,绿色眼眸充满忧伤的迷惘。他的
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当然,他并没有完全贴近以前的情境。但是在这房子里,他是个鬼魂!在这栋
让洁曦吓坏的房屋,她感受到我永难忘怀的冰寒氛围。
六十年来,我们这个邪魔家庭就住在这里:路易斯,克劳蒂亚,还有黎斯特。
如果我试著聆听,是否可以听见她以大钢琴弹奏海顿的音乐?而那些小鸟就会
开始鸣唱,因为音乐刺激了它们。音乐的声浪抚过那些悬挂在油灯、风菅、钟琴,
甚至後门铁楼梯上的水晶饰品。
克劳蒂亚:一张适合放进颈链小盒里的面容,或者一张放进小饰品里的肖像画,
连同一丛金发收入抽屉。但是,她可会恨死这种不仁慈的意象!
克劳蒂亚将匕首插入我的心脏,扭绞著刀刃,看著血流漫出我的衬衫。
死罢,父亲。我会永远将你放进你的棺材里!
我的王子,我会先杀了你!
我看见那个濒死的人类孩子,躺在散发疾病气味的被盖下。我看见黑发的女王,
在她的王座上动也不动。我亲吻了她们,这一对睡美人!
克劳蒂亚,对了。你得喝下我的血,才会恢复健康。
阿可奇!
有人摇著我。
“黎斯特!”
困惑。
“噢,路易斯,要原谅我。”那废弃的黑暗回廊,我打了个冷语。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担心你。”
“没关系。”他体贴地说:“这只是我必须遂行的小小朝圣。”
我的手指抚摸他的脸颊。吸血之後,它变得如此温暖。
“她不在了,路易斯。”我说:“那只是洁曦的想像而已。”
“似乎如此。”他说。
“我们永远活著,但是死者却回不来了。”
他端详我好一阵子,然後点点头:“走罢。”
我们一起走下长长的回廊。不,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想在这里。这里闹鬼。但
是真的闹鬼终究和鬼魂没什麽关系,它和回忆的恶质有关。这里是我的房间,我的
房间呀!
他挣扎著要使朽坏的後门关好。我示意他站到门外,然後用心灵全力让它关好。
真是悲哀。看到杂草漫生的後院、毁坏的喷泉,石砌的厨房危殆欲坠,而石板
也灰灭为尘土。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修整它。”我告诉他:“你知道,让它变得跟以前一样。”
“那不重要了。”他说:“你可以陪我散散步吗?”
我们一道走下马车路,水流淌在沟渠里。我回顾一次,看见她穿著白衣,站在
那里,手拉著拽窗绳。她并未看到我。她以为我已经死了,包裹在毯子里。路易斯
将我的遗骸扔进马车。她要要掉我。然而,她站在那里,我们四目相对。他挨近我
:“最好不要再停留在这里了。”
我看著他妥当地关好门。然後,他眼睛湿润地注视窗户、阳台,还有头顶的天
窗。他终於向过去道别了吗?也许不然。
我们一起走到圣安路,走离河岸。并没有说话,只是走著,就像以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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