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纪念品以外,同学们还在准备礼物。雷摩斯花了几个晚上,用木头刻了一条船,他说那是远航的“香蕉船”;石春生把最纯净的醋酸钠装在一只透明的玻璃瓶里,他相信路校长会喜欢这雪一样洁白的礼物;石洞花为路校长绣了一双鞋垫,那可是堪称艺术品的鞋垫哦,她把小时候奶奶逼她学的手艺都拿出来了;乐华生溜出学校,买了一些毛线,为路校长编织了一条暖和的长围巾;连王大漠也别出心裁,买了一对红烛,红烛上绑着一条绸飘带,上写:“蜡炬成灰泪始干”。乐华生问他:“这么好的创意,王大漠你怎么想到的?”
“嗯 ,”王大漠破天荒地谦虚起来,“我看到一部电视剧有这样一个情节: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子,跳到红红的滚烫的蜡烛油里,把自己做成了一支巨大的红蜡烛,然后等她所爱的人来点亮,为她所爱的人照亮道路。我觉得路校长不仅把自己做成了红烛,还自己点亮了自己,为许许多多人照亮了道路。他更加伟大!”
“大漠,”石春生走过去———不是打他而是搂紧了他的肩膀,“谢谢,谢谢你!”
温晓云的奠物最后揭晓,那是一件用银色彩纸做的太空衣,银光闪闪美伦美奂,极富未来感。
看到这件太空衣,雷摩斯愣住了:“小云,你……”
她似乎并未放弃,她依然把路校长当作一个超现实的存在。她躲开了雷摩斯的目光,问:“墓碑怎么写,你们想好了吗?”
“我们的导师路云天之墓,”王大漠脱口而出,“另外再写一篇墓志铭,这样很气派的。”
“我想改成恩师,”石春生轻叹一声,“恩师路云天,这样比较能表达我们感恩的心情。”
“其实,路校长就像是我们的父亲啊!”雷摩斯有些哽咽,“难道你们忘了,那天我们去看他,我们都说是他的儿子,是他的女儿,把守门的老头吓坏了?”
雷摩斯的深厚感情确实把大家打动了。可也有人感到不妥,比如乐华生。她想,路校长那么年轻,也就是三十多岁吧,还没结过婚,突然冒出那么多儿子女儿来,后人不明就里,还以为他……总之有点那个啦!
可偏偏这意见是雷摩斯提的,所以呢,她心里想反对,嘴上却多了一个把门的。
“你觉得雷摩斯的意见如何?”乐华生先跟石洞花咬耳朵。
“很好啊!”石洞花说。
机灵的乐华生只好打温晓云的主意了。如果是借温晓云之口来反对,雷摩斯也没话可说。
不过这显然有点难度,温晓云怎么会反对雷摩斯?这两个人是谁跟谁啊?果然,没等她施小计,温晓云已经开口了:“路校长就是我们的父亲。路校长所给予我们的才是真正的父爱,那么的无私和深厚……”
温晓云声泪俱下了。这两个孤儿心有灵犀。乐华生有些酸,但还是蛮感动的。突然,温晓云话锋一转:“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完成学业而出卖自己的器官,世上有这样的父亲吗?”
“亲人之间做器官移植倒是有的,虽然非常非常罕见。不过……”乐华生转着眼珠,在想温晓云的话,在想路校长不可思议的无私奉献。
“你们说,有这样的父亲吗?有吗?”温晓云一再追问。
“没有,没有!”大家想了又想,结果高高大大的男孩女孩都变成了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一致乖乖摇头。
“温晓云,你的意思是,父爱不能达到的地方,路校长到达了———他对我们的爱超越了父爱母爱,超越了一切带有私欲色彩的爱,他的爱是一种特别特别纯洁,特别特别伟大的……大爱!一切正是这样的。温晓云,我明白,明白你的这份心了。”石春生以前所未有的亲切态度,看着温晓云。他的眼圈也有点红了。
“班头,谢谢你!”温晓云被石春生的真挚深深感动了。
“所以,你觉得像路校长这样的人不是我们这个世界上的。”石春生继续说下去,“所以……”
“所以路校长是来自未来世界的时光旅人!”石洞花抢先说,“我们应该把时光旅人刻在石碑上。”
不愧为温晓云的死党,石洞花一语道出了她的心声。而聪明的乐华生也从温晓云闪亮的目光里发现了名堂:“呵呵,‘数字化’也名副其实了———已经能够洞察人脑里面的内存了。我同意———同意温晓云的意见!”
“那我们就刻‘时光旅人之墓’吗?”王大漠问。
“不,不!”温晓云突然又激烈地反对了。
大家惊愕不已。她低下头悄悄地说:“对不起,我不喜欢坟墓的感觉。”
“我们也不喜欢坟墓的感觉,可是……”固执的温晓云,谁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她。唉!
一天又一天,他们终于埋下了一切:雷摩斯的香蕉船,石春生的醋酸钠……连同温晓云的银色太空衣,全都埋进了泥土。那土湿湿的,被孩子们的泪滋润着;那土也是黄黄的,几万年来埋葬了一代又一代白骨的黄土就是这个样子。也许在未来的日子里,黄土会变绿,萋萋青草会覆盖一切。但是现在草生不出来,因为眼泪苦咸,氯化钠的浓度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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