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你,童老师的艾格牌裙子变得惨不忍睹,达芙妮皮鞋丢了一只,人家现在只好披着老船工的灰褂子,在船舱里面打哆嗦呢!”雷摩斯并没有夸大其词。
在河的对岸,一些橙黄色的灯光从房子里透射出来,像许多小小的桔子,包含着甘甜的内容。这时,有一些句子来到石春生的心中,那是书上的句子,童话里的句子:“小人鱼把他清秀的高额吻了一下,把他湿透的长发理向脑后……”
“喂,你在想什么?”雷摩斯的声音如一台CT扫描仪,像要把那些好酸的话照亮。他赶紧掩饰:“没什么没什么,我什么也没想。”
“什么也不想,你是Pig?”雷摩斯不满,“你怎么不想想,好好的桥板怎么偏偏会在童老师过去时突然断了?肯定是有人要害她。”
“谁?谁要害童老师?”石春生终于醒悟。
“你自己去想!”雷摩斯一瞪眼睛,石春生就皱眉头了。“那……你有什么线索?”他心里只想扇自己一巴掌。
雷摩斯哪有什么“线索”?他刚才还在诚信制药厂缠着石峰,拼命套近乎,想从中知道点什么。可那家伙翻脸不认人,居然压低嗓门警告他:“从现在开始,闭上你的嘴巴,并且不要让我在五米之内看见你!”哼,也不怕我在童老师面前参你一本!
虽是奇耻大辱,雷摩斯也只好吃进。他已嗅到空气中浓浓的火药味。他猜这回公安局动真格的了,天罗地网似已布下。路校长的案子也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可有句成语———经过了时间千锤百炼的成语显然比年轻的阿Sir有力道,这就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瞧,他没料到自己的女朋友被暗算了。这说明了福尔摩斯的地位无可替代,尽管是业余的。说是去慰问受了惊吓的童老师,可大家把她的屋子围得水泄不通,却不敢进去。乐华生来了,鱼一样游到男生中间,就变成了海龙王的公主,波浪纷纷后退,男生们心甘情愿地让开了一条道。她贴在门上,从细细的门缝中望进去,只看了一眼,就头朝后仰,作出了一个仿佛要昏倒的姿势:“Oh———!”
石洞花不知她看到了什么,急得跳脚,一跳,就跳到了窗台上。外面黑,里面亮,她从窗帘缝中清清楚楚地看见童老师和一个英俊的男人坐在一起,头碰头地在讲话。他们挨得那么紧,又是那么专注,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真是一对忘我的情侣耶!
“他是谁?”石洞花跳下窗台问石春生。
“你问我,我去问谁!”石春生黑着脸,吐出来的气里好像有火,会把石洞花的眉毛烧着了。
大家莫名其妙,不知他们的班头哪根筋搭错了。
石洞花眨巴着一对大眼睛,有点可怜巴巴。乐华生伸出手指点一下她的脑门:“我的数字化呀,你这儿有问题———如此明白的程序输进去了,还用得着问吗?”她一边说一边乱抛媚眼———其实是在寻找雷摩斯———终于,目光接上,这是聪明对聪明的闪光:“帅哥,童老师百分之百的准Boy-Friend,雷摩斯你说呢?”
雷摩斯眼见瞒不住,干脆吹嘘起来:“告诉你们,童老师的男朋友,可不是一般性的帅哥,人家是国家安全局的……官儿,专管侦破省里的特殊案件。所以,我们童老师的话,都不是随随便便讲的。什么DNA,碰到童老师身边的这位帅哥肯定见光死。不过,他亲自出现在这里,倒是有点儿……不太寻常……”
他的声音越压越低,也越发透出刺激人心的真正紧张气氛。几乎所有脑袋都成了向日葵,而雷摩斯是太阳。只有石春生,此刻早已扬长而去。
石春生转身的全息影像,包括他失落的目光和尴尬的神情,没有任何遗漏地摄在石洞花的视网膜上了。
石春生是石洞花的恒星,就是那种比太阳质量还大许多倍的大恒星。在大恒星引力场的作用下,她这颗小行星只有义无反顾地追随而去了。
她不知道石春生要去哪里,石春生自己也不知道。
校园里非常寂静,五月的空气很温和。
出了校门,走不多久,前面就是“星星斋”了。路校长曾经住过的房子像一个忧伤的童话,在星空下沉睡。
有些事情,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但清晰得好像就在眼前;而有些事情,刚刚发生过,在感觉上却仿佛已经很久很久了。惟有路校长的死,似乎就在昨天,又似乎已在遥远的过去。这种时空倒错的恍惚感,里面隐含着一个希望,让人觉得那不是真的,路校长还会回来。难怪温晓云如此痴迷,难怪她经常要往这儿跑。石洞花重重地叹了口气。
“咦,你怎么来了?”直到这时,石春生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如果石洞花有足够的机灵,她马上可以用同样的话来反诘他。但石洞花是一颗真正的行星,只会以一种姿态围着她的恒星转,变不出新的花样。被石春生一问,她就感到心虚,还怕石春生不由分说地把她撵回去。
可越是害怕,就越显示出那个引力场的强大力量。月光下,石春生的眼睛幽深发亮,突起的眉骨和已见梭角的下巴使他的脸有了日趋成熟的刚毅线条,有了一种近乎雕塑意味的美感。特别是,总是紧锁的眉头,总是抿紧的嘴唇,总是一副忧心忡忡却又横冲直撞的模样,已经完全不见了小时候“狗哥哥”的踪影。他变得那么陌生,可偏偏是这种陌生感所产生的诱惑,使石洞花难以抗拒。她总是想和石春生单独在一起,可是石春生从来不给她机会。如此月夜,她怎能轻言放弃?情急中,她脱口而出:“我来告诉你一个特别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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