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摩斯倒在地上哼哼,童老师反而说了声:“O……k!”这暧昧的赞美也不知是给谁的,王大漠就捡来自己享用了。于是,他变本加厉地死死按住雷摩斯的腿。童老师连说:“好,按住他,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外面,更多的球状闪电像一支跳着龙灯舞的长队,在夜色里狂欢,而龙灯每一轻柔的翻转,每一激烈的跳跃,都包藏着一个死亡之吻。
在弥漫着湿土气味的狭小空间里,不论天敌还是死党,大家紧紧相拥。手和手都握在一起,每一扇心灵之窗全部Open,也许由此产生的能量十分奇异,使宇宙为之动容,老天为之哭泣———哗啦一声,暴雨倾盆而下。而那支“龙灯”队伍也就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现在,星星斋里已经没有一星亮光了。像黑洞一样黑的黑暗,把一切物质揽入囊中。雷摩斯摸索着开了窗望出去,四周都是黑黝黝的雨柱,没有看见校办厂的火光———也许已经被黑色的夜雨浇灭了。
二十九、来来去去光难追
清晨时分,老天停止了号啕,但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偶尔还会抽泣几声,撒下稀稀落落的泪滴,天空自然就是灰灰的,不肯展露出晴朗的笑靥。
雷摩斯来到校办化工厂,只见到处一片狼藉,几个身着防化服装的人在那儿收抬残局。雷摩斯钻来钻去,终于发现了那只有β记号的柴油桶。它倒在地上,盖子已经被打开了,里面还有半桶废液,正缓缓地流出来。
他无比激动地上前,想要进一步检查,突然听见一声大喝:“出去,快出去!”
声浪之高震得地球都要抖了,雷摩斯的身体也缺乏自尊地微微一颤:“叔叔,注意你的身后,那只桶上面有字,β!”
他真想抽自己。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防化兵嘛,何至于凶得像恶煞一样。
他清清嗓子,正想进一步阐述清楚,不料那两个防化兵倒像撞了鬼,赶紧追问:“小孩,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太没教养了!即使把福尔摩斯的身份忽略不计,他也不至被称作“小孩”吧!但此刻情况紧急,只好小人不计大人过,挑简要的把相关情况说了一遍。所幸防化兵们高度重视,没让他多费口舌,他们就将那只桶当作珍宝一样小心翼翼保护起来,同时马上派人去报告。
当他们的头儿风驰电掣般降临时,雷摩斯发现,原来正是那位宣布路校长死因的李局长。
“彻底检查,注意安全!”李局长一声令下,那几个防化兵就开始折腾柴油桶。他们把剩余的废液全倒出来了,可里面什么也没有。
李局长对这桶仔细观察研究了半天,忽然剑眉一皱:“可能是昨晚有人故意纵火,乘机把货取走了。”
雷摩斯远远望着,已明白一切跟自己的判断无异,所谓的“货”,自然就是β病毒了。但他还是有一种目瞪口呆的感觉。天,他怎么可以这样聪明?他真该为自己的盖世才华而……惶恐!如果这种病毒会随着空气传播,那么经过一夜的流泄,大家全都死定了。
难怪那些防化兵那么凶,他们自己都穿着防毒衣耶!
如果要死的话,他是首当其冲,因为此刻他在现场,离泄漏物最近。
雷摩斯心里特别难过。唉,如果真的要死,还不如死在昨夜。那时,温晓云冰凉的小手尽在他的手掌之中。在那样危机四伏的狭小空间里,依然有小小天使在飞———像拇指姑娘那么大的小小天使,通体透明,背上有一对同样透明的小翅膀,在三维之外的空间里飞舞,向他召唤。
女孩儿呀贝蕾,
来来去去啊光难追,
相对论呀,捷径,
今日出门呀,昨夜归!
旋律,带着快乐而忧伤的味道,来到心中,留在舌尖。但时间是一个弹弓,不容许他回朔,卟地一弹,就将他弹回现在———“贝蕾”,他的“贝蕾”呢?
她不在,不在他身边。当然,不在他身边是安全的。他是偷着跑出来的。他已预感到危险,故意甩掉了她,也瞒过了众人,让所有问题自己一肩扛。可是,她不在这里真的安全吗?
突然他意识到,她一定处在某种危险的境地。
每当他担心她的时候,那支快乐又带点忧伤的旋律就会不期而至,在他大脑皮层的警戒区域生出新鲜而强烈的刺激,并于瞬息间浸透了全身。这已成了一个规律。
他掉转头在操场上狂奔。他必须马上找到她。
天上,淡白的云团也在跑,在竭力遮掩那早晨初现的阳光。
阳光是淡金色的,似乎浸在忧郁的情调里不能自拔。但自立中学依然在它的普照之下,丝丝缕缕都是君临大地的威严。那份来自巨大恒星的力量不容置疑。
雷摩斯略微镇静了一下,对自己说,也许踏进教室,温晓云正好端端地坐在位子上呢。
“自立中学的全体师生请注意,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到校门口集中!”好像上天的一道命令,广播喇叭轰然作响。
于是,巨大的悲伤也如超载的卡车般轰轰隆隆驰来。他知道已经没有教室可回了。
的确,所有教室都空了。集中是为了疏散。同学们被安排上了从部队派来的军用卡车,开始有序地撤离这块有可能被某种病毒污染的危险之地。这是省公安厅和卫生防疫部门出于对学生的安全考虑而作出的紧急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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