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汉斌的验尸报告要一个星期才出来,我将拍下的照片先行存档,毕竟破案不是我的职责…我的任务,还是在于写出耸动的社会新闻。赶稿赶到晚上九点,正准备回家休息时,手机响了。
“喂,无厘头,晚上有空吗?”
“怎么啦?鬼灵精,又想出来鬼混啦,好呀,哪儿见?”
“老地方,SUCK HELL,十点?”
“嗯…”我迟疑了一下:“换个地方,好吗?”
“怎么啦?喔~~~和嫂子吵架啦?”
我露出苦笑:“嗯…差不多…在『星巴克』碰面?喝咖啡、聊是非嘛。”
“好!待会见。”
一小时后,归霖竞、石景城和我三个人坐在咖啡店里。十点后的台北还是一样热闹:路上车水马龙、街上人来人往,就连咖啡店里,也处处可见用NOTE BOOK在写稿的人。
“怎么回事?大家晚上都不睡觉啊?”归霖竞拿著咖啡冰沙,好奇地四处张望著左右传来的“啪嗒啪嗒”的打字声。
就像在催促著众人光阴的消逝,不舍昼夜。
“你还说呢;”我啜了一口“拿铁”:“你手头上还有案子吗?干嘛不回家睡觉?”
归霖竞打开公事包,将资料“唰!”地摊在桌上:“因为你昨晚提出疑问呀,目前为止,我们查知邱汉斌昨天晚上离开家后,和四个朋友碰头。他们到『一代酒店』喝酒谈生意,四个人大约是在十一点四十五分离开,有发票作证,其他人分别平安回家…只有邱汉斌一人车祸死亡。”
石景城翻弄著桌上的报告,沉吟的说:“解剖报告要五到七天才会出来,不过初步研判:不是被火烧死的,也不是因撞山而死……我猜,在他出事前,就已经死亡了。”
“怎么说?”我问。
“因为…”归霖竞将现场照片撒在我面前:“你看,路上完全没有煞车迹象,直直开往山壁,他的右脚还踩在油门上呢。”
“会不会是因为酒醉而失去意识呢?”我又再问。
“这就得看检测报告了,但邱太太和他那群朋友说他的酒力还不错,而且他们只喝了几瓶啤酒,这么点酒,应该难不倒他…”归霖竞回答。
“很有可能是因酒醉导致的突发性心脏麻痹而死亡。”石景城分析著说:“当心脏跳动突然停止或心脏送血失效,血液循环突然停止,血液不能送至脑部,病人很快的会失去知觉,若延误达10分钟以上,病人的复活率通常低于20%……
“不过,这都得要看验尸报告才知道…尸体都给烧烂了真的是…喂~~~!”
他突然大喊一声,把专心听讲的我们两人给吓了一跳!
“你们这两个有『家室』的人…干嘛往外头跑?”石景城将最后一滴咖啡喝完,呸了一口:“喝咖啡真无趣…没有喝酒好玩。”
归霖竞看看我:“你先说。”
一提到习学,整个胸口就像被染黑的海绵一样沉重、晦暗。杯里的拿铁早已冷却,才刚入口,乾涩微酸的咖啡配上心情的低潮,那种愁苦可想而知。
我能告诉他们习学的身世吗?说了,他们未必尽信。我能说习学与我在一起的目的吗?说了,他们只会唾弃。那天,当我知道我与习学的交往全是在他们族人的“安排”后,强忍著满腹悲痛,我只想离开那间宗祠,愈远愈好。
习学将我的背包、鲨鱼剑交还给我,两个人没有交谈,她带领我走出大门,搭了电梯,直到一楼,我才发现那宗祠就盖在她木栅的家四楼顶楼处,看看手表,已经快五点了,我一直往前走,踱了数步,才察觉习学还留在原地。
“天快亮了,我不能再往前走了。”
“嗯,那…我走了。”
“喂…你…”当我掉头就走时,习学哽咽的嗓音在后方响起:“如果…如果,我知道你的反应是这样,我会一辈子都不告诉你…”
“这不是你的错;”我强忍著不回头,双腿却不听使唤的停下:“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也不在乎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使命,我只在乎…你和我的交往,是不是出自你的真心。”
“是!我是真的爱你…小童,你要体谅我,我有我的包袱,我有我的压力,我不能不顾我的族人,因为一己之私,成为我族的千古罪人。”
“这样的爱情,真是让人感慨。”我翻遍脑袋里自古以来我所听过、看过的恋情,还真没几个像我一样复杂难搞的过程。“你也辛苦了…我不愿成为你的包袱,也不希望你在压力下和我在一起,我们分手,对两人都好。”
说不在乎是假的。我只是一个记者,一个会通灵的记者。我想过的生活,是和一个普通的女人结婚、生子,而不要牵扯什么几世纪以来所羁绊的使命、责任、仇恨和反击。但如果习学不接受我这么平凡的想法,我也只好选择分开。
这一肚子的大便塞在心里,却无人能诉。我想一笑带过,又挤不出任何笑意,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他们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无厘头,你这个脸色也未免太难看了吧?有这么痛苦吗?”归霖竞差点没骂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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