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装不懂,反而扯到别处:多亏您这偏方,刚才我太难受了。我揉着肚皮,陈沫又把话拉了回来:刚才那女孩进了305,可能找白虹去了。
陈沫是个什么人呢?他怎么对任鹏飞刘娜娜那样感兴趣?我不再声响,听任他说下去,东拉西扯了一会,他关注任鹏飞的理由我始终也没弄明白。
我刚来到走廊上,就看见了走廊另一侧的刘娜娜,她的动作神情有些慌张,她并没有注意到我,只是在打开308房门的同时,才发现我就站在对面,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声不吱就进了房间。所有的门都关着,她刚才去了什么地方呢?
闲呆了一会,我去敲305的门。白虹对我的出现有些意外,她好象不认识我了,对前天晚上的事情也一副枉然不知的神情。我们随便聊了一会,说到听雨楼里的客人,也说到了她的梦。她说连着几个晚上总能梦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在荒山野岭中拚命地追赶她,她越跑越累,最后被那女鬼掐住了喉咙。她说着,禁不住地嘶哑着声音模仿着一种灵兽的哀鸣,我立刻阻止她,我用最平和的语调表明了我的观点:这梦意味着你正陷于不可抗拒的现实中,你的处境很危险。
是吗?你说有什么破解法呢?白虹认真地盯住我的眼睛。
我迟疑片刻,唉声说:没有办法,事实上,梦也只是潜意识中的自我评价,也许追赶你的恶鬼就是你的本我。人的良心人的天性,有时会对人的现实提出种种审视和校对,就这么简单。我的话白虹似懂非懂,我看着她的眼睛,转而自言自语说:我也常常被梦魇住,我遇到恶鬼,干脆就杀了它!人不能被自己的幻想束缚住!
白虹低头咬着嘴唇,无力地摇摇头,随即抬起脸来,发现我正用坚决的目光盯着她看,就苦笑着说:是呀,把魔鬼杀死,多简单。在她的要求下,我又尝试着给她做了一个15分钟的摧眠,在我的轻声低语中,白虹接受了我的心理治疗,精神恍惚的症状消失了,然后她平静地睡着了。
晚上吃饭时,陈沫笑岑岑地望着我。怎么样?他往窗外一指,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尖着嗓音:下雨了吧?我说的没错。果然在他的话语中,我听见了细雨敲窗的动静。餐厅里的人纷纷向外张望,有人还发出惊喜的唏嘘声,只有隔桌的赵雅玲在轻声叹息:糟了,明天怎么下山呢?她不看我,我能感觉到她眼角的余光就在我身前身后打转。
雨说大就大起来了,空气中有股莫明的腥咸味,仿佛河水沤肥的味道,让我想起昨晚蛇女的梦境。过了片刻,更大的雨水淋落下来,终于盖住了原有的味道,空气中潮湿冰冷的感觉,不由得人心清气爽。听雨楼的意境在哪里呢?我停下手里的筷子,细细咂吧其中的滋味。果然,山雨在树木草丛中传出浠浠沥沥的声响;击打在金属和铁皮上的声音,又变成了叮叮咚咚的音乐旋律;更远处的雨水如丝如缕,盘聚在心灵深处的孤独感,在雨水声中越积越沉越积越厚。
凭窗眺望,寥阔的天空一片晦暗,风景在视野中若隐若现。往雨雾中细看,惊飞的野鸟,逃窜的鼠兔,吱嘎作响的树枝,突兀显眼的土丘,把整个风雨楼和我们这些人全都孤立在风雨凄迷的氛围中。陈沫正得意地瞧着窗外,这就是他所谓的大好风景么?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创作而言,还真说不清楚。
我被请进赵雅玲的房间,她说要找我聊聊。我坐在椅子上,耳朵灌满了湿淋淋的雨声,她的拎包雨伞凉帽和相机端正地摆在桌上,她的神情有些凝重,矜持中有股酸楚的味道。我迟疑着问:明天要下山呀?
是呀,我要回去工作了,我只有半个月的假期。她惶惶地瞧了我两眼,用郑重的口吻说:我们还不大了解呢,你好象不太关心别人?她说的当然是她自己,奇怪,我为什么要关心她呢?
我不置可否,当我的手就要摸到烟时,赵雅玲把一盒烟推到我眼前,然后是一个打火机。她耸耸肩,面对我的惊讶漠然一笑:不,不是我的,是白虹的,她昨天来过。我的手一颤,烟肯定是白虹抽过的,可打火机却是我的。
赵雅玲把话头扯到自己身上,在窗外的凄风苦雨和她的平静叙述中,我了解到了一个真实的赵雅玲。她35岁,本科学历,跟一个外企男人登记了却没有结婚。她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家境还不错,有一弟一妹,都成家了,都在外市工作。赵雅玲现在天马图文信息频道做文案,租住着一套单居室的房子,月收入1400元左右。她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满脑子狐疑。您妻子是做什么的呢?怎么从来没听您提起过她呢?她干嘛不来看看您?她的话锋不知不觉贴到我的身上。
哦,怎么说呢?我把烟头掐灭,又换了个姿式,然后又点着一只烟。我手边的活特别急,我妻子带着孩子不好干涉。她咦了一声,我又补充说:我妻子是天马医院的外科大夫,儿子在天马101上初二。
赵雅玲用一只手抖了抖脑后的头发,吹了吹指甲。说真的李作家,我觉得您爱人好象跟您的关系有些紧张。她的话音轻松,眼光却有些恶毒,像要诈出来我的虚伪似的。这一瞧,我手中的烟一下子捅到烟缸上,明显的失态让我不知所措。嗯,你说什么?
没啥。她看出我的破绽,就把话题拉到我的小说上,气氛缓和下来,偶尔还能听到她的笑声,我也跟着不尴不尬地笑,直到她送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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