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收好,我攥着手链,一刻不停地在房间里画圈,几个怪异
的问题在大脑中转悠。是该离开听雨楼的时候了,再呆下去,不仅小说写不成,恐怕会出别的乱子。忽然,洗手间的门轻微地响了一下,声音不大,却吓出我一身冷汗,好象一个女鬼正支着牙,从里面无声地飘出来。我顺手操起了晾水杯,怯声声地问:谁?没有声音,我平静了一下心绪,走到洗手间门前,轻轻地推开门,洗手间里没闭灯,可能是常成上完洗手间没闭吧,干干净净的小屋里充满了不和谐的宁静。我吁了一声,这纯属自己吓唬自己,我又折回房间里,摸了盒烟,然后脱光衣服,把自己赤条条扔进热水中。说来也是,当我被服装鞋帽包裹得严严实实,我总会不自觉地产生虚脱般的恐惧感,可我解除掉保护,不着一丝,反而把生死置之度外,无所畏惧了。我知道我其实最恐惧的是什么,不是妖魔鬼怪,不是残肢断体,而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却不得而知的变故。就像现在,当我沉浸在热水中,又开始勾勒刚才的案件来了。
按照一般的逻辑推断,整个案件应该是这样的:女大学生林梦因师生恋难以自拔,在今年五一节期间,独自来到听雨楼304房间住宿,并于当晚在304洗手间内割腕自杀,警方作了尸体的医学鉴定和仔细戡查,确认系自杀无误。三个月后,林梦旧时的恋人苏生来到听雨楼,目的是趁林梦生日之际,在故地悼念亡灵,正好遭遇跟林梦长相极其相似的女孩刘娜娜。苏生对刘娜娜产生了一种病态的敌意,错把两人混淆成一人,他恨刘娜娜竟然跟一个大她二十几岁的男人相依相伴,于是在暴雨突降的夜晚,用电话把刘娜娜约到304房间,骗她喝下迷幻药,然后用随身携带的蒙古刀将其杀死。这种分析非常合乎情理,据说刘娜娜离开房间前,曾接过一个电话,她隔着门对洗浴中的任鹏飞说了句什么,好象过一会就回来之类的,任鹏飞也没当回事。
不对,好象哪儿出了问题?怎么合拢不上呢?我的手在颤抖,一个突现的念头火苗一般舔着我的心。我的眼光停在洗手台上,那儿放着白虹夹在日记本里的珍珠手链,我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我光着身子站在洗手间里,我的左侧就是那面镜子,我从中能看到自己略显削瘦且有点粗糙的肌体。我的脸上挂着严霜,情不自禁地作了个鬼脸。刘娜娜是被人杀死的,凶手已经被抓,凶手已经失去理智,从创作的角度看,这个结局多么完美。再换个角度想想,为什么杀死刘娜娜的不会是另外的人?理论上讲,这层楼甚至这座楼里的人,都有可能是杀人凶手呀!警察的到来也不是走走过场的。
我重新回到房间里,没有烟了,外面雨声渐弱,雷声不再,我拉严窗帘,紧缠着被单,一会清晰一会糊涂,就那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我醒来,墙壁上的时英钟显示是早晨8点09,拉开窗帘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乌云把我的视线弄得漆黑一片。窗户没有开缝,从飘摇的树枝剪影中,能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摇摇欲坠。脑袋有些晕眩,一种奇怪的预感,恐怕今天下不了山了。
果然,当我来到餐厅时,陈沫和赵雅玲正坐着聊天,他们原本也要提早下山的,可五六级的狂风,夹杂着时断时续的雷震雨,在这种情况下强行下山,未免有些危险。随后,又看见一身行装的小夫妻愁眉苦脸地折了回来。我偏不,等雨一停咱们立刻就走。安晓丽账红着脸嗔怪新科丈夫,何铁苦瓜脸陪着笑,低声下气地解释。
常成和保安这会也进到餐厅,他肥硕的脸上不再平滑细腻,一夜不见堆满了皱纹,嘴里打着哈欠跟各位打招呼:抱歉,实在是抱歉,出了这档子滥事。一扭头看到何铁手中的行李,哦了一声:要走呀,这天可不行。
警察走没?安晓丽像是在赌气,能不能让他们带我们一起走?她的态度很坚决。
行啊,要是警察没意见的话。常成一副无辜的样子,他唤来服务生,要了饭菜,凑到我的桌上来。哥们,你啥时候走?小说还写不写?
我皱着眉,摇头叹气说:还小说呢,这儿发生的事比小说更刺激。马大可他们怎么说?
常成吞嚼着食物,不假思索地说:忙活了一宿,也是在等雨停
吧,雨停了大家全下山。这地方太邪性,不是死人就是死人。
说完这话又有些后悔,几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呢,他咽下食物,用筷子轻轻一点我的脑袋:就你闹的,写什么玩意不好,非得弄恐怖小说。接着埋下头去,没有人笑,所有人的眼光都有点怪,连我也是。
不大一会,肖梅扶着白虹下楼来了,看来两个女孩作伴呆了一宿,从他们疲惫的神情上判断,肯定也是彻夜失眠。白虹跟常成打了招呼,甩开肖梅去弄饭了,常成向肖梅打听白虹晚上休息如何,肖梅轻声作了汇报。这会儿,整装待发的安晓丽也叫唤起来:饿死了,阿铁,去要两碗粥吧。在她的嚷声中,所有人的肚子都开始叫唤了。
我被单独叫到会议室里,时间是上午10点,马大可见面就问我:核实一个情况,你们最初发现苏生的时候,他并不在304卧室里是不?
是!我肯定地说:我看见刘娜娜躺在床上,就告诉大家不要乱碰,然后苏生就从洗手间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刀子。
他说过什么?马大可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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