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你跑哪去了,找你好久。”老高惊讶地迎了上去:“叫了什么吃的,怎么不是小妹送上来……”
心没来由地绷紧,我身上的力气仿佛顷间被抽空了,手心里满是汗。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极为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身边的人还朦朦然不知,余光只看到颜昕右手拼命掩着嘴,瞳孔放大,充满了恐惧。
“嘭”地一声,小个子老高被耗子一下挤开,踉踉跄跄地撞到颜姐姐身上。耗子默不作声地大步走进来,呯地一下把餐盆丢在咖啡桌上,用一种平板得奇怪的声音说:“我,请大家,吃,大,大餐!”
风贼他们以为他又在搞怪,七嘴八舌地挑逗着他。
耗子似乎什么也没听见,神色木然地缓缓伸出手,像开箱子一样揭开汤汁淋淋的不锈钢盖。一阵白气带着奇异肉香弥散开来,餐盆中是一截蒸至七成熟的人手臂,齐肩而断,断口处还可以看到扭曲的红红的肌肉和白色的筋腱。
血红的肉汁沿着不锈钢盖一滴一滴地掉落到地上。
我大脑一片空白,其它人呆若木鸡地看着,连大气都没人喘一口。
耗子桀桀干笑两声:“既然……你们……都不肯吃……那我就……不客气了……”旁若无人地坐下来,拿起餐刀,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块肉,又换上钗,叉起肉块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
第七节
上面是我在温泉派出所的口述笔记。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比较简单,在女生的齐声尖叫中耗子上半身呯的倒在咖啡桌上,我强做镇静想打手机报警,手指却抖抖索索地怎么也按不下去,最后还是颜昕一把抢过我的Nokia8210。
警车在五分钟后呼啸而至。又过了三分钟救护车也随之而至。当然这时耗子已经不需要急救了。
剩下的人里,巫巫、小薇、澎澎幸运地晕了过去,这个幸运还包括风贼、雨狗和长歌三个男生,因为他们是在目睹厨房里血流遍地的异状后才晕过去的。所以他们的运气不够三个女生好。
还清醒的四个人,我、阿磊、老高和颜昕,在温泉派出所折腾了一晚上,然后被送到鼓楼区分局,等到最后在市局刑警大队问完话,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五点多。
同样的话说了三次,问话的也好,记录的也好,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这很正常,其实我一直都在怀疑自已看到的是不是幻觉,会不会象上次一样,一觉醒来,所有人都告诉我没有发生过这回事。
所以问完话后,我找那个看起来一脸皱皮的老警察要了根烟,抽了两口,把发红的烟头凑到左手背。痛,真的很痛。看来这次不是作梦了,该来的怎么也逃不掉。
“你干什么!疯了!”老警察猛地一巴掌把烟头打飞,厉声喝道。
我苦笑着,恐惧已经麻木了我的大脑:“我本来就疯了,你会信我说的话吗?连我自已都不信!”
老警察一把抓住我的胸口,把一张丑脸凑到我眼前,嘴里的热气直喷到我脸上,一字一句地道:“你疯了?那你告诉我,你们的九个朋友也疯了?还有长春藤里的小妹,厨师,他们全疯了?不可能!我的职业是警察,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无缘无故的!比这更复杂的案子我们也破过,这算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降了降,变得更加有力,斩钉截铁:“不要被自已吓到了。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它的来龙去脉,等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每个细节。只有这样,你朋友才不会白白死去。”
拿着老警察塞到我手里的名片,走出市局大门时,那张脸上的麻子,还有几道伤疤,我还记得很清楚。也许是他身上那种凛然正气,也许警察局本来就是神鬼禁忌的地方,我渐渐冷静下来。
耗子已经死了。
长春藤厨房里的血溅得到处都是,染红了半边墙壁。两个厨师被打晕在地,侍女和除了我们外唯一的客人莫名其妙晕了过去,醒着的只有那个叫阿芳的大堂经理。警察发现她时,她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连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四个人坐在公车上,满腹心事,目光交汇了好几次,想要说话,刚鼓起的勇气又突然泄掉。
可能是我们表情怪异,坐在我左边的一个小男孩不住地转过头来看我,年轻妈妈不好意思地柔声哄他去看别的地方。
小男孩才四五岁,长得非常漂亮,特别是眼睛,象用最黑最纯净的水晶一般,亮亮的,仿佛可以看到人心里去。
下车的时候,小男孩又一直盯着我看,年轻妈妈照例哄他看别的东西,小男孩忽然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为什么那个叔叔一直把小朋友背在背上啊,叔叔不累吗?”
我心中一寒,背上一片冰冷。老高他们在公车上远去了,车站里行人寥寥无几,偶尔落到我身上的目光也丝毫不见异样。
我鼓起胆气往身后看了又看,还伸出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有。偏偏反而更加害怕起来,人就是这样,如果看得到,摸得到,反而不会害怕了。
我差一点没勇气走过邦辉旁的那条黑黯的巷子,不过十几米,却让我有着总也走不到头的感觉。直到看见裴先师府里从来没有灭过的香火,还有在棚子下打麻将的大叔大妈,才回过一口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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