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晚上办公室只剩下我和丛阳,除了键盘声,谁都不说话,偶尔的电话铃声或是谁突然说了句话,就格外显得响亮。我不好再和以前一样,一个人倒一杯酒对着屏幕上自己刚刚作出的作品得意地举杯,另一个人的存在,让我突然失去了自己的乐土。作为多年熟识的老同事,我继续和他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人不能太有个性的,这一点我当然早就知道。后来因为加班总是结束得太晚,他开始试图送我回家,拒绝一个英俊的男子是很困难的,我当然不必具备那样的定力。我开始考虑和丛阳在一起生活的可能性,当然,还只是考虑。
丛阳,29岁,硕士,英俊,月薪二万,家境不错,与我结识四年,理想的结婚对象。
六 月亮
小猴自此晚上不再回602去,搬来与我同住。
不知道她一个个白天是如何度过的,许是和院子里其它的大猫小猫一起玩吧,许是尽她的责任去杀老鼠吧,许是穿了我的衣服出去买东西散步倒垃圾吧,总之每天晚上我回到家,她都已经在家里了,房间很干净整齐,物品都有固定的地方,衣服都洗净烫好,她就蜷在沙发上看电视,随便什么节目。我回来,有时候早一点,有时候就是午夜,她也总是就那样蜷在沙发里等我。我开了门进来,休息一下,就脱衣服去洗澡,她就起身,从开着的门钻进来,蹲到马桶盖上看我洗,一身的绒毛被水汽浸得湿漉漉的,毛稍就打了绺儿。我洗好擦干,她就去帮我取浴衣。有时候她就趁我刚刚擦干,一下子跳过来,一阵摇头摆尾,一身水滴就都抖在我身上,我于是就追了她满屋子跑,抓到了,吓唬要打她她也不怕,我就拎着她脖子伸到莲蓬头底下猛冲,她就怕了告饶。然后就是我上网她继续看电视,直到我困了要睡。偶尔心情好,回来的又早的话,我就带她出去,酒吧或者DISCO或者别的什么玩的地方,有时候就只是抱着她散步。这样很有趣,她有时候是我的女伴,有的时候,就是我怀中的宠物。在那之后更晚的晚上,就是上床睡觉,睡下的时候她温柔地躺在我身边,温柔地把头靠在我肩膀上,用她的卷发在我肩头摩挲着,等着我。
今晚天气很好,月亮在窗外的天空里高高地挂着,从百叶窗照进白色的光来,显得很凉爽,空调开着,也确实凉爽,她就委在我怀里,用小小尖尖的小舌头舔我的脸,痒痒的。我摸着她圆圆的小脑袋,问她:“我把你送人好不好?”她以为我在开玩笑,就“喵”了一声,我接着说:“做一次女人吧。”她以为我要动她,就噌地一下蹿下床去,钻进洗手间,一阵水声过后,她裹着我的浴衣走出来,回来躺到我边上,抱住我。我温柔地用她喜欢的方式一寸一寸地抚摸她的身体,一边告诉她,明天,我会把她送人,也不知道她听清楚了没有。事后,她满足地沉沉睡去,我爬起来坐到电脑前面,开始给她写信,交待明天的事,写完,打印好放到桌上,关了电脑,已经半夜两点。想着我明天的计划,我开始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睡意全消,去厨房开了瓶喜力,站到窗前,关了灯,拉开百叶窗。夜空蓝到墨黑,星星只有几颗,圆圆的月亮呈现一种放肆的乳白色,月光哗啦啦地流进来,淌了一地——真是个美妙的夜晚啊!我一口干掉啤酒,把瓶子往地上一放,拉开窗子,跃上窗台,稍一犹豫,干脆跳上房顶——有多久,没有在高处看月亮了?
房顶,不远的地方,另一个身影也抱膝坐在那里看月亮,我们对望了一眼,谁也没说话。
七 男人
周五一上班,趁着他部门里的小姑娘们还没过来“汇报工作”,我把丛阳约到楼梯间吸烟,告诉他今天我生日,请他下班后来家里一起庆祝,然后在烟盒上写下了我的地址。
下午下班前,我找了个借口从公司溜出来,回家,我得看看家里准备得怎么样了。一到家门口,敲了敲门,小猴不在。603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老太婆看了是我,一笑,又关上了门。我听到602有声音,知道她在那一间,就拿钥匙开了602的门进去——自从她给了我钥匙,我还是第一次走进602。房子比我住的小一些,进门就是厅。厅里没见到寻常人家常备的衣帽架沙发茶几之类家具,一进来就是一个三米多长两尺左右宽的两层长桌子,桌面中央一个窄条满积着灰尘,两边倒没什么灰尘,能看出很多锋利的爪抓过的痕迹,两层桌板之间挂着蛛网,小猴没有穿衣服,正侧着身子挂在那桌子的侧面,手抓脚爬跟桌子较劲。抬头看见我,哀怨地用眼睛盯着我,不说话,一动不动,我在身后关了门,微笑看着她。桌子是靠墙一边摆着的,正对着桌子的另一面墙前,立着一个用没有刷漆的木方子简单钉成的占满整整一面墙的大木架,上面分成了大小不一的格子,看上去很结实,总有几十个格子吧。木架的框上早已被抓得斑斑驳驳,陈旧的木头底色上沾着血迹和灰尘,有泥浆一样陈旧的褐色血迹,也有的是新鲜的红色。有几个格子里放着破口的粗瓷碟子,一些散碎的老鼠麻雀的身子毛发搁在里面,最顶层一个大格子上摆着一个蓝色边沿破得不像样的白搪瓷盆,盆边赫然支棱出一只还沾着混了血的脏土的猫爪。我转向她,问:“心情不好?那也别去打架呀!哪里像个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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