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是別人的定義。」他不耐煩了。
「我承認這點,我的心靈的確破碎。」我盯著他的眼睛,「但我是生物,你不是
。」
他沈下臉。「什麼意思?」
「本身生存沒有遭受威脅的時候,」我輕輕的湊在他耳邊說,「生物要維護種族
的繁衍,連草履蟲都知道這個鐵則。」
離他遠一些,斜著眼睛看他,「你連草履蟲都不如。」
他看著我,怨恨像是屍毒一樣翻湧,帶著聞不到的惡臭。「你這個吃過親人屍體
的瘋子有資格說這種話嗎?」
「吃人很酷?」我並沒有被打擊到,反而咯咯笑起來,「表示你高人一等?」
「你這種人渣不會懂的。」他帶著冷漠的厭惡,「我以為你會了解我。」
「我在你眼中不過是食物,何必呢?」
「你不懂…那種含著魂魄的美味。」他冷笑,眼中有種狂熱,「你不懂的。」
「這裡是我的地方。」我轉身,「沒有你的廚房。」
正常人若是這種德行,我還是繼續當瘋子好了。
當然這次的「談判」,等於是破裂了。
人為什麼要吃人?
翻著網頁,我在許多資料中間穿梭。當然有很多緣故。比方說是飢餓,刑罰…珍
奇或誇耀。
飢餓是沒辦法的事情。這很殘忍,卻也很無奈。為了種族這個大題目的延續,吃
人,理性沒辦法消化,但是可以諒解。但是我想到的卻是…
易牙烹兒。
那個歷史上第一個大廚師殺了自己的孩子給君王吃。為什麼?那不是飢餓所致。
廚藝上的珍奇和誇耀嗎?
在沒有飢饉的世代,人的生命很沈重。不僅僅是人的個體,而是人的執念、社會
關係親屬表、父母兄弟姊妹親人朋友愛人…一重重、一疊疊,取走一條命,就要
負擔悲哀。
太重了。我想是我個性軟弱的關係,所以沒有辦法這麼乾脆俐落的說殺人就殺人
。
連天真又笨的吳大夫,我都不希望他莫名其妙的下了鍋。
再怎麼瘋,我還是個人。這個認知讓我嘆息起來。
「…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呀!」地基主哀叫起來,我散漫的精神終於集中。
「我昨天才寫新的,今天就要催稿?」我幾乎有點厭恨寫作了。快要三個禮拜沒
有好好睡,腦袋嗡嗡叫。「我玩得太久了,接下來要交出版社的功課。妳得讓我
想想…」
「歷史」就寫在時間裡,召喚很容易。但是虛幻的「靈感」是非常折磨人的小東
西,你不知道幾時才可以捉到她。
「誰跟你講要催稿呀!」地基主拼命搖著我的膝蓋,「你快出院去吧,別在這兒
了。你知不知道隔壁那個可怕的人,戾氣有多重…」她縮了縮肩膀,打了個冷顫
,「你不想出院,也請個假躲躲。反正他快轉院了…」
「他要轉院?」我睜大眼睛,他不會這樣甘願放手。在轉院之前,一定會鬧點事
情。「那我更不能出院了。」
「你…」她清秀的臉孔皺成一團,「我的姚大,求求你…鬥什麼氣呢?他這個人
邪門的很,犯得著跟他鬥嗎?他有五個死得淒慘的厲倀鬼…」
「我有一個榮譽職的地基主。」我漫應著,「決定就是妳了,上吧!地基主!」
她氣得發噎,叫了起來,「我修行不到百年,你要我去對付誰呀?老實告訴你,
我分來這個管區第一天就哭了一夜。你也知道這鬼地方名符其實,破碎的心靈容
易召鬼魅,這兒的陰氣比墳場還陰呢。更不要說有人帶著冤親債主來…」
越說越傷心,她乾脆哭起來,「我一個嬌弱姑娘家怎麼拘得住?是四方鬼神經過
加減照應,才沒鬧出大亂子。現在來了個戾氣擰出來的吃人狂,加上那五隻倀鬼
,什麼大傢伙都想來分杯羹,我怎麼保得住你?」
橫豎不就怕我不寫?我寫就是了,值得哭麼?「萬一我掛了,剛好天天沒事寫給
你們看,那不更好。」
「哎唷,我的姚大。」她乾脆趴在我身上哭,「你若掛了知道分到哪區去?還記
不記得怎麼寫還得參詳參詳呢。留著命,就還有故事看,你若真的掛了,雞飛蛋
打,何苦金石俱焚哪…」
…沒想到還有這麼體貼的讀者呢。雖然她死了快百年了,我還是滿感動的。
「妳還沒嫁人呢,我又不想冥婚。先下來好嗎?」我很無奈,「我知道了,該請
假我會請假…」
當然,我在敷衍她。我總得知道曹錚然的動機,對吧?不然怎麼把壞人寫得活靈
活現呢?萬一在取材過程出了意外,變成無限其外出取材…那也是命。
誰讓我這麼愛寫作呢?
***
說也奇怪,要轉院的曹錚然,安分得有點過頭。這段時間相安無事,甚至恢復那
種泰然自若的模樣。莫非我那幾篇故事嚇住他,讓他覺得靜待風頭過去比較理想
?
這反而讓我有點遺憾。若不是在這兒逮住他,他去了別的地方,那就沒機會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染香群蝴蝶se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