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博學甚廣。」由衷的稱讚一句,「但我還是滿想知道的。這世界上的人這麼
多,你怎麼挑你的對象?方便?順手?」
「聰明的腦袋,純潔的靈魂。」他開心的拍拍我的臉,「不過我不會吃你的腦漿
,壞了。」
「所以先吃你家廚師嗎?」我笑瞇眼睛,「先吃廚師的腦漿?」
「拿來蒸蛋真是絕等美味。」他舔了舔嘴唇,牙齒閃閃發亮。
他的齒列很整齊。「不會腥了點嗎?」
「加點酒去腥。」他平靜的像是在討論尋常菜單。
「一開始,怎麼會想到這麼不尋常的食材呢?」我是真的很想知道。
「其實呀,我一直有個疑惑。既然什麼都能吃,為什麼只有人不能吃呢?」他很
認真的跟我討論。我猜他憋很久了,要找到一個能夠跟他討論不嚇昏的人很難。
「人本來就是人的食物。你可以看看歷史。軍人吃百姓,貴族吃平民。吃人不是
什麼特別的事情,古代還有所謂的菜人呢。古今中外都有這種例子,現代卻用什
麼道德壓制,不是很可笑?這無關道德吧?食物還有什麼道不道德的?真要講道
德,連植物都是生命,我們不能剝奪喔。」
他果然滿聰明的。我點點頭。
「弱肉強食是世間的法則。」他拿起大勺子,撈出燒爛的手臂,「瞧,落到我的
鍋裡,這不再是人類的手了,而是…」他的眼神出現殘酷的歡欣,「一蹄。」
我看了他一會兒,咯咯的笑了起來。
「我說得不對?」
「因為,會痛啊。」我望著虛空,「拜託把那個手臂扔回去,我看了就痛了。」
「真娘。」他輕蔑的撇嘴,把手臂扔回湯鍋裡。
「我想大概會下鍋吧。」輕嘆一聲,「不過,我希望達成一個願望。」
曹錚然收起笑容,狐疑的望著我。他望望被拘住的地基主,和依舊夢遊似的吳大
夫。又低頭想了想。「…什麼願望?」
「我想說故事。小說斷頭不舒服。我不想變鬼了還留下殘念。」
「給你十分鐘。」他警戒的退後一點。
微微笑了笑,「徐阿明,不要動!」我對著附在吳大夫身體裡的倀鬼輕喚,「我
說個故事給你聽。」
其實,是五個故事,說給五個倀鬼聽。故事都很短,這種極短篇最難寫了。幾百
個字就要完成有頭有尾有滋有味的故事,簡直是考驗作家的功力。
但我可是連鬼都殺不死的小說家。
說完了五個故事,當然超過十分鐘很久了。曹錚然呆呆的,他幾次動唇想說話,
卻又陷入著迷的狀態。
我將頭轉向他,柔和的喊,「曹錚然,不要動!」他這樣聰明的人,我該說什麼
故事給他聽呢?
真的、真的很值得興奮。尤其是他的目光恐懼到極點,卻依舊深深著迷的模樣,
讓我快樂到閉上眼睛。
「這是專屬於你的,只為你說的故事。」我睜開眼睛,溫柔的看著他。「你知道
嗎?倀鬼不是只會讓老虎驅使。他們還會臣服在戾氣極重的人腳邊。」
他呆滯了一下,馴服而狂熱。
我說了一個倀鬼的故事。有五個人被一個戾氣濃重的人吃了。他們呆滯的變成那
個人的鬼僕,馴服而乖順,從來不會違抗乖戾的主人。
「但是倀鬼有個罩門。」我低低的說著,「很致命的罩門。」
曹錚然似乎有點警覺,他無力的掙扎起來,卻一點聲音也出不來。像是被捆起來
的,是他,不是我。
「倀鬼不能有名字。這個主人的名字非常好,是個金石交鳴,驅邪鎮妖的名字。
為了讓這種距離更絕對,他拿走了倀鬼們的名字。很不巧的…一個發了瘋的小說
家,在他的面前…」我頓了頓,「把倀鬼們的名字還回去了。」
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你知道為什麼不能吃人嗎?因為會痛。因為別個人
,是你這個人的鏡子。別人的痛楚,有時候會把魯直的大腦弄混了…『感同身受
』。」
清醒的倀鬼一步步的走向他們不幸的主人。記憶裡的每一點痛楚慢慢的回憶起來
。
大腦其實是一種魯直的東西,常常會傳遞一下錯誤的訊息。就好像倒在地上像是
在殺豬似慘叫的曹錚然。根本沒有刀刃砍他、沒有沸湯燙他,但是他卻必須承受
四個倀鬼給他的所有痛苦和無助。
他大約沒辦法再吃任何人了…恐怕連離開這個醫院都有問題。
對這個社會來說,倒算是好事一件。
「會無盡循環這種痛苦喔。」我殘忍的加了一句,「直到陽壽盡了為止。」
我沒算錯,是四個倀鬼。徐阿明還附身在吳大夫身上,笨拙的幫我解繩子,沒有
加入混亂中。
吳大夫茫然的蹲在地上,我也陪他蹲著。心裡一陣陣的感到悲哀。
他的手已經燒爛了,又不可能長出另一隻。當然我也想過,說不定我可以說出這
樣的故事,但是我像是被掐住喉嚨,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很煩躁,非常煩躁。
少了一隻手,他將來怎麼辦呢?醫師是當不成了,你讓他再去做什麼好?他還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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