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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我去參加了說法大會。
聽沒多久我就開始無聊、氣悶。我若想參加這種「心靈饗宴」,乾脆去參加卡內
基算了,最少課程還有趣些。
來講道的是個年輕的上師--最少作為上師他很年輕,應該不到四十歲。據他說
,他是活佛親手加持的仁波切,而且還在大學教書。
環顧四周,護士們表情非常虔誠、沈醉。她們看著仁波切的表情像是看到明星,
狂熱也相似。
好不容易,熬完了兩個小時的說法大會,我如獲大赦的站起來。但上師卻微笑著
排開圍著他七嘴八舌的護士,走上前。「你是姚先生?」
我看著這個跟俗人沒兩樣的上師,點了點頭。
「聰明人心思總是太繁忙,沒辦法空出來容納其他。『空』是很重要的,你說是
嗎?」
「空到底跟死有什麼兩樣?上師?」不知道為什麼,我轉眼盯著他,「上吊的阿
梅夠『空』了吧?」
他望著我,依舊是微笑著。然後他摸了摸我的額頭,我想閃,但在他的注視之下
,居然閃不過。
我看到深淵。我在他的眼睛中,看到深淵。
周圍的一切,幾乎都聽不見。只有他的聲音非常清晰。他將一本小冊子塞進我手
裡,「你該多親近佛法,才能得到幸福。這裡有我的網站,偶爾也來看看吧。」
像是大腦被徹底痲痹,我無法思考。這種感覺很熟悉…像是被附身的感覺。像是
所有的情感都喪失了,我看見自己緩緩轉身,走回病房。明明知道不對,但我像
個局外人,看著一齣沒有聲音的恐怖片。
主角,就是我自己。
坐在電腦前,我機械的打出那個網址。然後一聲尖叫,一聲像是要割碎靈魂、極
度痛苦、慘烈、充滿不敢置信和崩潰的尖叫,筆直的貫穿了我。
我溺水了。從螢幕滾出無數黑暗淹沒了我。這些蠕動的黑暗…是由無數的螻蟻、
蠍子、蜈蚣、毒蛇所組成,每一隻都是黑色的,密密麻麻,無止無盡的淹沒了我
。侵入我的口腔、耳朵、鼻孔…並且啃噬著。
所有的感官混在一起:痛、痠、麻、癢…我被割碎、細絞、翻騰,並且無法呼吸
。蟲蛇構成的黑暗幾乎將我溺斃,淹沒了我整個房間。
只有一小團光亮,非常明亮柔和的陽光,在我頭頂。
奮力泅泳,求生的本能讓我游向那一小團光亮,只要把頭伸出去…我就可以得救
了。
終於碰到那團光亮,並且把頭伸出去的同時…我的脖子,被緊緊的勒住。
清醒過來,但已經太遲。
我上吊了。跟阿梅一樣。驚慌失措的她,空洞的依著我的足尖,無能為力的看著
我掙扎,漸漸死去。
這是最糟糕的狀況。
我很痛苦、痛苦得不得了。但更糟糕的是,我知道我不會死,就算死了,也會活
過來,因為我吃過肉芝。
但那是多久以後?萬一在焚化爐醒來呢?
努力掙扎,但力氣不斷消失…因為不會死,所以痛苦延長許久許久…細細的繩子
完全嶔入肉裡頭,我怕我還沒勒死,已經失血過度死掉了--或者陷入假死。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一聲巨大的「嗡」。那聲音是這樣有力、清亮,銳利的
像是一把刀,割斷了繩子。
摔到地板上,像是摜斷了全身的骨頭。失血加上摔慣,好一會兒我連動都不敢動
,呼吸都會引起一陣陣的劇痛。
阿梅怕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落著透明的淚,緊緊依在我身邊。我覺得更溼冷、
虛弱,但沒叫她走開。
就這樣躺在自己的血泊裡,望著空中搖搖晃晃的斷繩。真奇怪,我居然聽到大提
琴的聲音。
低沈、明亮,帶著天真的性感。歡快奔放的流洩在整個蒼白的病房裡,安撫了我
的疼痛,我甚至可以感到傷口癒合的麻癢感,陰鬱、傷痕累累的靈魂,像是被暖
烘烘的太陽晒透。
很舒服。
但那段斷繩卻像被燙傷的蛇一般捲曲、屈張。繩上無色的真言扭曲著逃離,融入
大氣中,斷繩也隨之消失了。
我一直躺到大提琴的樂音消失,阿梅臉上露出迷濛的幸福感,我相信她也聽到了
。
但這裡,是精神病院。誰會在這裡演奏大提琴?
我疲乏的爬起來,衣服上滿是乾涸的血漬。我沖了個澡,脖子上的傷痕幾乎都癒
合了…留下暗紅的一圈痕跡。
我很疲倦。是失血過度的疲倦。我垂首讓暈眩感過去,開始用換下來的衣服擦拭
地板。
是我,是我自己決定不要跟任何人、任何眾生有瓜葛的。是我自己輕率的踏入陷
阱,所以我也得自己結束這件事情。
但我還是很感謝演奏大提琴的人…不管他是人還是什麼。
我望向螢幕,沒有尖叫,沒有扭動的黑暗。就是一個平常的、自吹自擂的個人網
站,放了很多上師的照片,還有他寫過的書:「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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