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
「有件事情想問你。」我丟了一則msn給他,「關於一個新聞報導。」
不知道是在忙,還是被我嚇到,他好一會兒才回音,「姚大,這新聞有什麼不對
頭?」
「名字。」
「…真奇怪。這個記者我認識,我幫你問。」他遲疑了一下,「姚大,有什麼問
題嗎?」
問題?說不定什麼問題也沒有。「我在取材。是的,我在取材。」
我得到的比我想像中的多。
那位記者也糊塗起來,不知道為什麼要掩飾名字,但他給了我一些死者的背景資
料。
很普通的女孩,念完護校,就在分院工作,幾乎沒什麼興趣。父母在她國中時先
後過世,因為父母年紀都很大了,相對的,親近的親戚幾乎都沒有。
至於死因,因為沒有留下遺書,所以成了一團謎。
這在每天都有死人的都市裡,完全不足為奇。
看著記者寄給我的資料,我越來越蹙眉,然後我不經意的看到記者採訪和她同道
場的朋友的對話記錄。
…道場?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我心裡猛烈閃爍。我仔細閱讀那段記錄,當然看不出什麼蹊蹺
。
但我是個很容易沈迷的人。許多無用的知識,在取材過程中,往往不可自拔。我
會閱讀大量文獻,在可能正確也可能錯誤的網站上流連忘返,或許我會遺忘細節
,但研究過的取材資料往往還記得一些關鍵字。
當我試圖誘使阿梅從虛幻的繩子上下來時,那根虛幻的繩子發出奇異文字的光芒
,急速的消失在大氣中。我確信我是見過的,但我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但是「道場」,和該道場信奉的黃教,讓這一切串連起來。
那是真言。
我想,這就是讓我下意識恐懼、並且覺得危險的緣故。
「阿梅,」我沒有回頭,「是誰引妳去道場修行呢?」
「是盧醫生…」她突然發出急促哮喘的聲音,倒在地上痙攣。
我衝到她身邊,發現原本消失的繩子,又勒回她的脖子,並且不斷縮緊。她再度
回到瀕死狀態,所有死前的痛苦一起襲擊而來,重複又重複。
「阿梅,阿梅!」我拍著她陰冷的臉龐,「妳已經死了!這些痛苦也不存在!扔
回去!把這些痛苦扔回去!」
她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能照我的話做。她可能想起什麼,也可能什麼都沒有想起,
但她翻起眼白,表情越來越猙獰。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為她做些什麼…但她
快要化為厲鬼,我卻無能為力。
瞥見我剛印出來的、最近才寫出來校對的稿子,我一把從印表機搶下來,抓到浴
室的洗手台燒了。「阿梅!妳不想看我的新稿嗎?」
她的表情空白了一下,抖索的像是發了毒癮,「給、給我…快給我!」她拿到還
發著火光的稿子,一行一行,專注的看下去。
第一次,我覺得這該殺的天賦有那麼一點用處。
「盧」雖然不是什麼罕見的姓,但也不是那麼常見。
這個分院,是有個盧醫生,負責女性患者那邊。等我見到她的時候,呆了一下。
居然是個俏麗時髦的女醫師,我原本模糊的猜測被推翻了。
當我失望的轉過頭,她居然走過來,笑吟吟的問,「你就是那位作家吧?姚夜書
?」
微偏著頭,我只轉過眼看她。瘋狂宛如洪水,將我侵蝕得非常深。我在不自覺中
,會流露出這種神情,一種空白呆滯、宛如精神病患的神情。
護士和醫生會因此被驚嚇。比起意識不清的病人,清醒的瘋狂更讓人恐懼。
但她卻氣定神閒的微笑,鎮靜得異乎尋常。「果然是。我看過你的小說呢,真是
…怎麼說?令人難以相信的想像力,雖然在病中,依舊擁有這樣閃閃發亮的特質
…」
「畢卡索也有精神分裂。」
她停住了微笑,悲憫湧了上來。「但你不用跟他走向相同的結局。畢卡索最後走
向末路,是因為他沒有信仰。但你還來得及。」
我幾乎相信了她的話…幾乎。她極力邀請我週末來活動中心參加上師的說法大會
。
我答應了。「…阿梅,也參加過嗎?」
她眼底掠過一絲難解的情緒,「是。可惜她意志太軟弱,居然走上絕路。我相信
你夠聰明。」
深深望她一眼,我沒說什麼。
我若夠聰明,就該視而不見,而不是自己去淌這淌渾水。我若夠聰明,就該壓抑
自己的好奇心。
走進房間,阿梅將頭靠在牆上,屈膝坐在牆角。她眼神渙散的看著明亮的窗外,
卻連追憶過往都辦不到。
我承認,我不夠正常,但也不夠瘋。夠瘋的話,我就可以無視她的空洞;夠正常
的話,我就不會看到她。
「我只是不習慣,」喃喃自語著,「不習慣有我寫不出來的故事。」
只是這樣而已。「咯咯咯咯…」在夜幕低垂、黃昏與黑夜的交界,我笑了起來。
阿梅瑟縮了一下,像是鬼魂的她,也感受到極度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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