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就是沒有收尾的結吧。痲瘋病患通常會併發關節疼痛,收尾是很精細的動
作,可能辦不太到。
有的是頭髮、有的是草、藤,或者是髒兮兮的、藍布布條。沒一會兒,我就讓這
些「思念」纏了滿身。
「夜…」阿梅驚慌的叫起來,我抬起手制止她。
「阿娘,我是明生。」我直視著無數蠕動的觸鬚,「我來為妳說個故事。」
我不記得我說了多少個故事。
一個結,一個故事。日昇我在講,月落,我也在講。我講到聲音沙啞,嗓眼破裂
,甚至咳出血來,我還在講。
真是糟糕,這樣糟蹋非莉的嗓音。但非莉,妳懂我的,妳一定不會怪我吧?這麼
多的阿娘,都在等她們的孩子,一直在等、一直在等。
這真的、真的不是咀咒。她們只是遺憾,絕望的遺憾。這遺憾和相同血緣的女人
起了共鳴,她們真的、真的沒有怨恨的意思。
她們是無辜的,外婆也是無辜的,媽媽也是。誰也沒有錯,那是誰錯了?
我繼續用沙啞的聲音講故事。逗她們哭、讓她們害怕,最後一定讓她們笑。她們
聽完故事都會抱著我,哭喊著自己孩子的名字…
然後輕輕的「剝」一聲,結裂開來,膿血濺到我臉上,我卻沒有擦。
「…我把她們滅個乾乾淨淨!」阿梅哭嚷著,「夜書,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我才想說,妳不要這樣呢。」每說一句話,我就覺得疼痛非常,「阿梅,如
果說故事就能讓妳投胎轉世,我也會說到底的。」
她抱著我的頭,大聲的哭。厲鬼的氣鋒利如刀,冷得令人幾乎凍僵。但這種氣息
卻也冷卻我咽喉灼熱的痛。
「阿梅,對不起。」我咽了口口水,滿是血腥的鐵鏽味道。「我喜歡妳,但不愛
妳。」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不要說話!」阿梅不斷的哭泣,「省省力氣吧…求求你,
不要對我說什麼了…如果你還要說故事…」
她很生氣吧?但她讓我靠在她肩膀上。
阿梅啊,妳不了解。我欠了很大很大的債啊…只能讓這些阿娘高興一點,能夠安
眠。我真正想要說故事給她聽的人…我的阿娘、我的媽媽…
她是永遠聽不到了。
直到最後,阿梅告訴我,一個禮拜內,我說了九十九個故事。
我贏了吧?比起這個悲慘卻精彩的故事…以量取勝,我也該贏了吧?我笑了起來
,卻比鬼哭的聲音還可怕難聽。
「阿娘…媽媽。」我喃喃著,用我自己都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媽媽,我說個故
事給妳聽。」
我該說什麼?我能夠說什麼?
「媽,我還活著。我現在的名字,叫做姚夜書。我吃了妳的心臟,只要我還能呼
吸,我就說故事給妳聽,一直說給妳聽。」
輕輕的,「剝」的一聲,我背後的結,破裂了。
我想,我是昏過去了。一雙溫暖的手,扶著我的臉。柔軟,有一些硬繭。我記得
冬天很冷的時候,她總是這樣握著我的臉。
媽媽,妳聽到我的故事了吧?
***
最後我是讓阿太救回來的。
其實村子裡的人已經在那兒徒勞無功的找我整整七天。阿太幾乎踏遍了整個山谷
。
將幾乎斷氣的我拖回去時,我睜開眼睛,「阿娘,在下面。」我只剩下指著地面
的力氣,「她們也該回家了。」
後來挖掘出很多屍骨,阿太拿出他所有的積蓄,將這些阿娘請回祖墳了。
營養不良、脫水…我看起來很糟糕,但其實還好。
只是來接我的楊大夫很憤怒,他一把揪著我的胸口,幾乎將我提起來,「你到底
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看看你!你還剩多少陽氣?看看你!」
我沒有掙扎,只是靜靜的看他。我知道我消耗得很快,我現在的體質比較像鬼,
而不是像人。我在日光下的影子非常淡,這我都知道。
但是,那也只是體質而已。
「我很滿足。」我笑,「楊大夫,我現在最接近人類。」
他流露出慘傷的神情,鬆了我的胸口。「…是啊。」沈默了好一會兒,「是的。
」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咯咯咯咯…」我大笑起來了。
我真正補完了,成為一個真正的小說家,最少對眾生來說,我是。我補完了人類
的部份。
楊大夫將我轉到本院去,於是,我在分院的故事有了完結。
至於本院發生了什麼故事…現在我還不知道。或許有那一天,我會告訴你。或許
你會害怕,或許你會哭,也說不定…你會笑。
如果你能忍耐鬼氣的侵蝕,和我的笑聲,說不定會告訴你,說不定。
將凝視深淵的故事告訴你,並且和深淵一起,凝視著你。
咯咯咯咯。
(姚夜書二完)
姚夜书 第三部 楔子
转院的时候,我正发着高烧。
郁结事件重创了我的健康,甚至让我的体质起了更深重的变化。我变得更接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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