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碰碰、碰碰碰。
我也听着自己的心跳,阖上眼睛,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阳光跳跃在她的发上,她依旧偎在我的怀里,贴着我的胸膛,表情
充满空白的幸福感。
微微纳罕,她不怕阳光。说起来,她是属于妖怪的殭尸啰?还是能力颇强的殭尸
。
可能是温暖的阳光总是可以晒暖我发霉的灵魂,我觉得好过多了。脑子蒙着的灰
雾也淡很多。
「我想洗澡。」我对她说。
她点点头,领我往附近的饭店。那是家五星级的饭店,当然没有电,但居然还有
自来水,甚至我们还在地下街的精品店找到可以换洗的衣服。我痛痛快快的洗了
个冷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有种重生的放松感。
她也洗去了身上的血污,换上洋装的她,看起来格外脆弱娇小。露在衣袖外面的
左手干枯,像是髑髅。握着她的左手,触发了我一点稀薄的记忆。
她有些瑟缩,但没有抽回去。我望着她,设法取回平衡和清明。
「…妳叫什么名字?」
她望着我,皱紧眉,像是转动一把生锈的钥匙,努力的找寻记忆。「…娜、娜雅
。」她松了口气,「我叫娜雅。」
我惊愕了。试探的,我问,「妳还害怕身后的脚步声吗?」
娜雅的脸孔出现了深深的恐惧。
真没想到,我会遇到第二个。我写过这个故事,这个叫做「脚步声」的中篇小说
。
我在这毁天灭地的末日,遇到另一个主角。
「娜雅,」我开口,「让我为妳说个故事。」
这一刻,我几乎热泪盈眶。我终于知道我一生追求的只有两件事。说故事给别人
听,有人听我说故事。
这就是,我的一生一世。
我说了一个故事,一个我写过的故事。一个普通的女孩,住进一栋看似普通的公
寓,却不知道她被当作喂养殭尸的粮食。最后她凭着勇气逃离,却没逃开这种宿
命。
她浑然不觉的成了殭尸。
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医生,甚至骗过自己。她相信自己只是感染尸毒,还是人类
。
这是个很悲伤的故事,她专注的听。眼中的茫然渐渐褪去,渐渐了然,哀凄。等
我故事说完,好一会儿,她没有说话。
「这是我的故事。」她短促的笑了一下,「是我的,对。我想起来了。」
望着窗台外的阳光,她的哀凄渐渐浓厚,「但我本来有心跳的,真的。本来…本
来还有。我骗自己骗得好成功,骗到不该跳的心都还会鼓动。」她咽着泪,「如
、如果,如果我没埋在倒塌的大楼里再死一次,我、我说不定还可以继续骗下去
…」
她小小声的、啜泣似的说,「我希望我的心还会跳。」闭上眼睛,滚下一串泪。
我抱着她,让她听着她已经寂然的心跳。
「心不会跳了,妳还是人类。」只有人类会渴求葬礼。是的,娜雅,妳是人类。
一直都会是。
我带着娜雅在这个城市游走,设法找到幸存者。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个中都因为猖獗的殭尸瘟疫,所有的居民都撤离了。政府
用了科技和神秘双重的力量,封闭了这个都市,等待成为殭尸的患者自然死亡消
灭。
这些都是我「死亡」时发生的事情,所以复活后我并不知情,娜雅也一样。
我们相依着,设法找到人类的同伴,并且清理都市。更多的时候,设法火葬人工
殭尸,将牺牲者的残骨埋进大地。
当然我们什么也没找到。我是还好,毕竟我能吃的食物种类比较多,但娜雅却日
渐苍白消瘦。
觉醒成殭尸的她,只能吃生肉和血。我们都避而不谈,却彼此明白,真正让她饱
足的是人类的肉和血。
但取回记忆的娜雅,却拒绝吃尸体,原因却不是腐败。她身为人的意识那么强烈
,强烈到让她对维生所必需的「食物」彻底反感。她用非常坚强的意志力压抑着
,甚至尝试吃面包或者是饼干,但总是引起强烈的呕吐。
我割破手腕,想让她喝一点血,但她严厉的拒绝。后来发现她偷偷地捕食老鼠,
这让我很伤心。
我不愿意侵害她的隐私,擅自阅读她的人生。但我隐隐有预感,她这样过度的压
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只能不断的说故事,她也努力的倾听。最少她听故事的
时候会陷入一种着迷状态,暂时性的遗忘火焚似的饥饿。
但我的预感,果然成真。
她熬了两个礼拜,终于崩溃了。她的獠牙尖锐而闪亮,表情扭曲恐怖。因为发生
得太突然,等我意识到她的异样时,她已经咬破我的颈动脉了。
咆哮的同时,她同时无意识的啜泣。我渐渐昏沈,却明白不能就这样昏过去。
这是我世上唯一的伙伴,灵魂依旧是人类的殭尸。我是很乐意让她吃饱,但等她
清醒的时候怎么办?
伤害已经太多,我不想让她受到更多无法弥补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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