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霖楞了一会儿之后轻轻点头:“我想,这就是你执意要在老琴房安装摄像头的根本原因”。
周伟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是想把这个人抓出来,不过咱们还是遵守刚刚的约定,先不提索命阮音,现在我只想听听你与老琴房之间的故事,如果你觉得思维很乱,或者是难以启齿的话,我先替你说说,你再补充,可以吗?”。
郑天霖苦笑着摇了摇头,周伟的执着让他头痛欲裂,也让他感怀至深,面对这么一个忠实而又踏实的属下,作为一院之长,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烦恼。
“文革结束之后,你回到了江州,回到了艺校,由于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原有的教职工死的死散的散,所以复课工作变得艰难重重,而你作为一名教师骨干,毅然挑起了重任,在新任校长申屠银的安排下,你担任了音乐教研室主任,办公室就设在老琴房二楼的那间屋子,也就是阮韵自杀的那间屋子,一直呆到老琴房彻底废弃,而且即使你搬离了老琴房,你也会经常去打扫,去清理,我想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你对阮韵的怀念,是吗?”。
“是”。
周伟:“你对老琴房,确切地说是对那间屋子的眷恋,除了因为阮韵是在那里渡过人生的最后岁月之外,我想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在内,能告诉我吗?”。
“可以”,郑天霖终于变得爽快了许多:“那间屋子最早是用来摆放乐器的,我与小韵同年毕业留校,因为当时只有一个教师名额,她让给了我,自己却选择了去看管乐器,从68年开始,一直到我70年下放海州,这两年时间我们把大部份的精力都花在了那里,所以……”。
当再次提及这段伤心往事的时候,郑天霖又一次哽咽了,以至于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个其实我已经猜到了,我想墙壁上的那幅旧画是你们当年贴上去的吧?”,周伟想起了第一次在老琴房里的经历,6月21日凌晨,他第一次听到了“索命阮音”,也进入了那间小屋,而后就被这幅仕女弹阮图吓了一大跳,误以为是弹琴的女鬼。
“是的”,郑天霖轻声说道。
周伟:“还有那张床,我估计当年阮韵躺过”。
“是的,她是乐器管理员,再加上当时学校的宿舍非常紧张,所以她经常睡在那里”,提到屋内的那张木床时,郑天霖除了痛苦之外,神情突然间变得有些愤怒。
周伟很细心地发现了他的一变化,也不点破,只是嘴角微微地翘了翘。
“我想这可能就是直接导致阮韵被迫害的最主要原因”,后面的话周伟没有再说下去,否则的话郑天霖该暴跳如雷了,他是想说两人在屋内幽会的时候无意中被人发现了,致使阮韵蒙难。
郑天霖惭愧得低下了头,他的这一举动等于是默认了当年两人曾经有过的事实。
“所以回到学校之后,你执意要住在那间屋子里,并且里面的摆设分毫未动,就是为了怀念那段恋爱时光,还有一个原因”,周伟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然后沉痛地说道:“站在北面的窗口,可以直接看到阮韵的坟墓,对吗?”。
“是的”,郑天霖的情绪又开始变得激动了。
7月7日周伟和马鸣进行了一次密谈,马鸣说起了一段往事,01年他应郑天霖的要求到老琴房为那间屋子装锁,郑天霖就一直站在北面的窗口望着情定山谷,而且一站就是半个多小时,据说当时他热泪盈眶,周伟一直想不出原因来,直到那座坟头的秘密揭晓之后,郑天霖的这番举动才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既然你这么爱阮韵,为什么不将她的坟迁到公墓里去?迁到阮柏涛夫妇一起,这样不但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团聚,你也用不着这么辛苦啊”。
“还有”,没等郑天霖开口回答,周伟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即使不迁坟,你包括段仲圭,为什么不给阮韵立个碑,或者经常性地去除除草培培土,而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栖身在冰冷的山谷里,你们于心何忍啊?”。
郑天霖长叹一声后极为痛心地说道:“三个原因,第一,仲圭不让,我回到江州之后,曾经多次和他商量过迁坟的事,但他就是不肯,甚至于不让我去上坟,我知道他还在怪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情定山的特殊背景,从八十年代开始情定山便开辟成了风景旅游区,景区内的所有坟墓一律要迁走,为了不惊扰小韵的在天之灵,所以一直没有给她立碑,也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的话相关部门是一定会将坟墓强行迁走的,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小韵喜欢情定山,以前我们俩经常会站在窗口看山谷里的风景,她曾经对我说过……”。
说到这里郑天霖再次哽咽失声,以至于老泪纵横。
“她曾经说过,如果死后能葬在情定山上,让她能与情定山为伴、与学校为伴、与校外的北湖为伴,她就很知足了,她爱美,爱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唉”,周伟仰天长叹。
他被这番话打动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湿润,虽然他与阮韵素昧平生,不过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冲击,灵魂也经受了一次纯净的洗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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