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目……」
于是,每天天一亮,我即赶往九段。离高林家有一段距离的
路旁那块石头,每天坐著坐著,竟也感到无比亲切。
「又是那个乞丐……」两个看似学鼓的妇人,望著我指指点
点地走进高林家。等著等著,我打起盹来,直到有人轻轻将
手搁在我肩上。我以为是警察,揉著双眼一看,出乎意料地
竟是老师傅本人。我当下就跪倒在地上。
「果然是你……你总算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这些钱
拿去做套衣服,明天半夜一点左右到我房间来。我会事先打
开后门跟里屋二楼下的滑门(译注:日式房玻璃窗外的挡雨
木板滑门)。小心别让人发现。」
老师傅边说边递给我一包用手帕包著的银币。说完转身就离
去。我双手捧著银币,将额头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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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晚,虽是阴天,空气却很暖和。
我一身园丁装束,蹲在高林家后院静心等待著约定时刻的到
来。类似雨滴的水珠,掠过我的脸颊。
……突然……“剥、剥、剥……哺剥……剥、剥、剥”的鼓
声自我头顶上老师傅的房间传出。
我吃了一惊。
「糟了!那个鼓没烧毁。是哥哥寄给了老师傅。不,大概是
寄给我,我不在,老师傅代我收下了……我真是闯了大
祸。」
我一边暗忖,一边倾耳静听。
鼓声停顿了一阵子后,再度响起。听著那静谧的、悠美的音
色,我心中逐渐怦跳起来。
因为那极度被打成阴郁的……阴郁的……凄凉的……凄凉
的……鼓声,竟然隐隐出现快活的、欢欣的音色。就好像怀
著一切怨恨沉入地狱深渊的亡魂,遇见慈悲的释迦得以超
度,一步一步正浮上这个世间一般。
不一会儿,鼓声开始明显地流露出开朗的音色,最后转为普
通的鼓声。接著又变成宛如万里无云的晴空那般清澈透明的
音色。
「伊呀……挞……哈……剥……哈、剥……剥剥……」
这是名曲「翁」的鼓谱。
我在心中合著鼓音暗唱著谣曲,沉浸在好久一段日子未曾感
受到的,那种无我的庄严吉庆的气氛。
不久,鼓音嘎然而止。接下来五、六分钟都悄然无声。
我伸手拉动滑门。滑门静悄悄地开了,我脱下新买的橡胶雨
靴,拍拍也是新买的袜子上的尘埃,蹑手蹑脚地登上载著许
多回忆的里屋阶梯。只手撑在地板上,只手悄悄拉开纸门。
………………………………
我不忍心记载下那以后的事,只简单述说一下过程。
我解开缠在老师傅脖子上的电线,将老师傅的遗体安置在一
旁已铺好的被褥上。
再自房间一隅的佛龛内取出我双亲与哥哥的灵牌,并列在老
师傅枕边,烧香一起祭拜。
过一会儿,我才抱著妖鼓鼓箱离开高林家。在倾盆大雨中,
我又回到四谷的小旅馆。
第二天幸好放晴,旅馆中的人都出门做工,我谎称身体不舒
服单独留在房内。等四周听闻不到人声时,我起身打开鼓
箱,发现鼓箱内有一封遗书与一束用白纸包著的纸币。遗书
上没有收件人姓名与签署,但确实是老师傅的笔迹。
这些钱是我的私房钱,给你用。你带著这个鼓到远
处去,好好过活。再将你的鼓艺传给有望的人,仅
一、二人也好,让他们继承你的鼓艺于这世间。因
为你大概已知道该如何破解积存在妖鼓中的迷魂的
仇恨吧。
我过于欣赏你们兄弟俩的鼓艺。所以放心地让你们
去接触这个鼓。因此才造成那种无法挽救的结果。
我先走一步,去向你们双亲谢罪。
读完遗书,我哭得死去活来。想到我往后再也无法报答老师
傅的大恩,我抓起棉被用力撕拉,撕抓著榻榻米,咬嚼著老
师傅的遗书,痛苦得在房里翻滚。
然而,我的劫数还未到。
我抱著鼓,当天夜晚就搭夜车离开东京来到伊香保(译注:
群马县中部温泉乡)。
住进温泉旅馆后第二天,东京的报纸被送来时,我发现报上
大大刊载了高林家的事。最上头刊出我朝思暮想的老师傅的
照片,最下头是张我没见过的人的照片,但照片下面却有一
行「绝代的怪贼高林久弥旧名音丸久弥」,这真叫我吃惊。
本文则刊载著下列事项。
*三年前的大正十年春,曾发生过一宗鹤原未亡人横
死事件。经有关当局调查后,得知于未亡人与其外甥
将远行之前夜,杀害该二者夺去巨款的肇事者,正是
九段高林家的后嗣,旧名是音丸久弥的一个身强力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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