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我想要一个不会发出砰的ㄥ声……那种没有回音,只有
剥……剥……剥……能发出很静谧的音色的鼓。」
「……唔……那我的鼓呢?」
「我喜欢师傅的鼓……不过师傅的鼓是剥欧……剥欧……剥
欧。我认为不要发出后面那个ㄡ声比较好。」
老师傅又仰头向天花板喷烟,一直眨巴著双眼。
「师傅。」我有点得意忘形地接著说:「听说鹤原家有个很
著名的鼓,我能不能借出那个鼓打打看?」
「不行!」老师傅回瞪著我。
我从来没看过老师傅那样严厉的表情。赶忙垂下头,不敢作
声。
「不是说,只要拿出那个鼓,鹤原家就会发生不祥之事吗?
即使那只是个谣言,我们也不能做出别人家会发生灾难的
事。你听好!如果你找不到你喜欢的鼓,那你终生就别在舞
台上表演即行。」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被老师傅这样严声斥责,吓得脸色发
青。不过,我并没有打心里折服。
反之,正从这天开始,「妖鼓」成为我憧憬的目标。
那以后不久,老师傅就决定让我继承高林家血统,并设宴公
布这个消息。门生们虽都不高兴,却也勉勉强强称呼我为少
爷。
可是,我却失望透顶。……难道还是得当个鼓师吗?难道我
这一生,都得过著每天讨好那些笨手笨脚的门生们的日子
吗?……光是这点,就够我烦的。
……你绝对不能辜负老师傅的大恩……这是父亲生前时常挂
在嘴上的叨念,我开始有点怨恨父亲这句话。同时也感到似
乎能理解少爷为什么离家出走的原因了,我对少爷那份眷
恋,也不由自主地逐日加深。不过,想见少爷一面的愿望,
比想瞥一眼「妖鼓」的欲望,恐怕更是个无法实现的幻想。
当了少爷后,我依旧越吃越肥,也依旧每天砰咚砰咚打著
鼓。
然后,大正十一年……我二十一岁那年的春天终于来临了。
三月中旬有一天下午,老师傅叫我到房里,递给我一个用皱
绸四角巾包裹著的方形东西:
「把这个送到鹤原家去。」
听到鹤原家,我马上联想到那个「妖鼓」,情不自禁欢眉喜
眼地望著老师傅。老师傅也目不转睛地望著我一会儿,再眨
巴著双眼说:
「小心别让人知道。鹤原家在笄町的神道本局的斜对面。四
周围有枞树,是一栋没有门牌也没有名牌的房子。」
我戴著一顶鸭舌帽,身上穿著藏青地碎白花纹和服,脚上是
灯心绒布袜,再披上黑色长斗蓬,套上木屐,双手平捧著像
是点心类的包裹,步出高林家。
麻布笄町的神道本局内的樱花,在阴霾的上空白花花跃动
著。斜对面有栋被枞树丛笼罩著的阴森平房。高耸的水泥墙
上,丝柏制的玄关门上,都不见门牌或名牌,门灯的圆形毛
玻璃上也没有任何标明。我心想大概正是这家,渡过家前架
在沟川上不及两公尺宽的木桥。
拉开玄关的格子门叫人后,即有个穿著藏青地碎白花纹和服
、骨瘦如柴,看上去比我年长一、二岁的书生,静悄悄地拉
开纸糊门,跪坐在玄关前行礼。他头发油亮地中分为二,脸
上戴著一副很大的墨镜。
「请问这是不是鹤原家……我是九段的高林家的人……师傅
叫我送这个来……」
我递出用四角巾包裹著的点心盒。
书生接过后,瞄了我一眼,就在我眼前打开四角巾,取出一
个用奉书纸(译注:最高级的和纸,用来包装庆吊仪式的回
礼)包著的薄杉木板盒,奉书纸上系著黑色的礼品绳,上面
还有一张一寸宽的纸条,端正写著「妙音院高誉靖安居
士……七周年忌」。
我有点奇怪。原来这是少爷满七周年忌的回礼,我一直没察
觉就送过来了。可是少爷的葬仪只请了几个自己人草草了
事,一些外人门生都不知道此事,怎么老师傅特地这么做?
难道鹤原未亡人多管闲事送奠仪过来了?我呆呆地望著盒子
满头思绪,那个书生也拿著戒名(译注:僧侣为死者取的名
字,又名法号)纸张,脸色发青地反覆读著内容。看上去好
像怪怪的。
之后那个书生露出一个很奇特的笑容,望著我说:
「真是辛苦你了……要不要上来坐坐……现在家里只有我一
个人在……」
那声音很幽静,隐含著女人的魅力。我有点犹豫。一方面有
种千万不能上去的警觉,另一方面又感到非常想上去,就在
我伫立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时,那书生捧著盒子,站起身前
又迟疑地开口:
「……好不好……再说……我想请求你……一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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