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公子,这肉你还要不要了?”老板说道,“不管你吃不吃,这人已经宰了,你就得付钱。”
“好好,我付钱,你先把这个女子解下来,再去把大夫请来。”
“好,反正你付钱,不管怎么处置,都是你自己的事。”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将案板上的女孩子解下来,又打法伙计将镇上的大夫给请了来。
等到大夫到来,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只看了看女孩子的脸色,摸了摸脉搏,就说她已经亡阳,无法可救,说完,摇了摇头。
碰上这种情况,我也是无言可说,无法可想。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子,就因为我想要吃一点肉,在我面前被活生生地杀死了。如果我是一个无情的冷血人,我可以说,这不是我的罪过,因为我不知道老板所说的肉是人肉,而且,在发现事实真相以后,还尽力来救治她。可是,我的良心却受到了谴责,如果我不说吃肉,这个女孩子就不会死了!
我一面在心中责备着自己,一面让老板到棺材铺去买一口棺材来安葬这位不幸的女子。我不知道她的名姓,但我却能体会到她的痛苦。
也就在这时候,我听见柴堆里有人在叫我:“少爷,救救我……”这声音十分微弱,但还是传入了我的双耳,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另一个被绑的女子,只不过,她还没有被害。
可她为什么会叫我少爷呢?
我走到她的身边,将她覆盖在脸上的头发弄开:“夏荷姐姐,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原来这个女子竟然就是曾经服侍我的丫鬟夏荷!
“少爷,救救我,我不想死。”
夏荷被吓坏了,只会重复让我救她的话。我连忙解开了捆绑在她身上的绳索,将她抱了起来。
“不许带她,她是我买的!”
老板见我要带着夏荷出去,急忙拦着我。
“你随便杀人,难道就不会内疚,不怕报应吗?”我愤愤地说道,“你买她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等到我将足够的银两交给他之后,老板才放我们离开。在埋葬了可怜的女孩子之后,我和春梅带着夏荷回到了客栈。经历了这样一件事情,我和春梅都没有心思吃饭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春梅和夏荷就相拥而泣,她们经历了不同的苦难,此刻又相聚在一起,自然有许多情怀愁绪。我悄悄掩上她们的房门,独自走到客栈外,走向了掩埋女孩子的坟地。
通向坟地的道路并不遥远,但我却走得很疲倦。夏荷我是救了下来,可是,坟地里埋着的那个女孩子,却使我的内心始终难以平静下来。让我看到无数的惨状,受到无穷的良心上的折磨,这难道就是我的命运吗?
为了反抗自己的命运,我是否应该执著于不断的攀缘,越过无数的胜景,最终抵达自己心目中的归宿?在以前,我的确是这么做的,可是我所得到的,却只有望尽天涯路的惆怅和失落,也许幸福只是一种感觉,但此刻这种感觉离我已很遥远。
坟地是一个荒凉的处所,到了晚间,尤其显示出凄冷来。在大灾荒的时候,死人是常见的事情,这块坟地,以前也许就是良田,但此时,却是累累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新坟。耳畔是飒飒的风声,那是不是鬼魂的哭泣和怨烦呢?
眼前是一片树林,白天美丽的野花此刻看起来那么孤寂,那是坟前里萧瑟的枯花,远处的灯光,森白的色彩中透着几分阴森,在这季夏的晚上,天气并不寒冷,我却发现自己的心开始冻结。
我终于站到了她的坟前,不知不觉有了一种想法,想要为这个不知名的女孩子杜撰一篇诔文,把心头的千言万语倾诉出来,寄托我的哀思。
说做就做,在女孩的坟前走了几个来回之后,我就想好了一篇文章,念了出来:
某年月日,黄河决口,江北七府二十三县尽为泽国,余遇女于淮阴地界。方是时,女为恶厨所伤,余施救不及,女含恨而殁。而余尚不知其姓名,乃为辞曰:淮河之畔,女儿生焉。生逢离乱,命途多蹇。纤尘不染,傲立云天,幽兰为伴,睥睨世间。威武难摧,百折不回;柔情似水,音容堪追。奈何风骤雨狂,遍折满园芬芳,不期英年早殇,顿教痛断肝肠!
夫祸之与福兮,何异纠纆。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水激则旱兮,矢激则远。万物回薄兮,振荡相转。云蒸雨降兮,纠错相纷。大钧播物兮,坱圠无垠。天不可预虑兮,道不可预谋。迟速有命兮,焉识其时。
今夕何夕,芳草依依,斯人已逝,空余涕泣。因希其不昧之灵,或陟降于兹,特不揣鄙俗之词,有污慧听。乃歌而招之曰: 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乎若深泉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宝兮,养空而浮。德人无累,知命不忧。余乃欷歔怅望,泣涕傍徨。人语兮寂历,天籁兮薳簹。鸟惊散而飞,鱼唼喋以响。志哀兮是祷,成礼兮期祥。瑶台未远,天堂合huan;仙府华宴,仰止高山。洒江而酹,遥祝举杯,知音相对,此情可追!
呜呼哀哉!尚飨!
读完了这一篇诔文,我就离开了离开了坟场,回到了客栈,因为就在这个地方,还有两个人在等我。
第十三章 痛苦与幸福
与美人抽思兮,
并日夜而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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