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心想可不他们没见过陆涛吗。他们入校的时候——98级5年制的学生就已经离校去医院实习了。
李元斌从“听雨轩”出来后就一直没说话,他的沉默一直保持到黄昏。即使在沈子寒大吼大叫的逼问之下,他也只是紧咬着双唇不做声——其他仨人第一次看到了李元斌性格中的另一面,那种隐忍、克制……他们不了解李元斌的过去李元斌的家庭,所以还以为他的这种表现是在医院里给憋出来的。
“怕她个鸟……臭娘儿们!卑鄙……狗杂种……”沈子寒在宿舍里转来跳去,尽拣难听的词想着法儿地骂任雪菲和陆涛。
“李元斌!说啊……你究竟有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沈子寒转悠两圈又转到了李元斌面前——李元斌一直低头坐在廖广志的书桌边。他已经在那儿坐两小时了。
这是周六的下午,大多数学生在四六级考试结束后都出去消遣放松了。唯有406的人一个不拉全窝在屋里面。没人看书,没人打牌。似乎每个人都觉得这口恶气不除不行——当然李元斌除外。
因为不管怎么问他,怎么安抚他,他都不说话。
严浩的手受了点轻伤,正涂着碘酒。有了和黄小惠的交往,还有上学期在解剖教室经历的那些事(请参见:《解剖教室系列:心尘》)——他明白生活中有些伤口是需要用自己的舌头来舔的,不管它有多疼多委屈——所以他只是坐在自己的床上发呆。而耿直的沈子寒可没那么细腻。一小块儿白纱布挺滑稽地在他的额头招摇着——他现在恨不得活剐了陆涛!
廖广志这个看看,那个瞅瞅,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
沈子寒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都聋了哑了?光天化日地被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老子就是……”话未完,沈子寒突然紧张地望着李元斌,“你怎么了,斌仔?你眼睛……”
此时已是下午六点。406宿舍里光线昏暗。从隔壁传来Rod·Stewart的《Sailing》那低沉的旋律。Stewart喑哑的人声在房间里若有若无地飘荡着,给这个晴朗的黄昏染上了悲伤晦暗的调子。
李元斌的脸庞模糊不清。只有他的眼睛格外的明亮。沈子寒看到坐在阴暗角落里的李元斌——在他幽黑的瞳孔深处,怎么会有两点鳞鳞的绿光在闪耀?!
那首《Sailing》还在继续着……吉它的扫弦声密集起来,丰满的副歌部分开始出现。沈子寒和廖广志突然呆住了。连严浩也从床上探下头来,看着李元斌——这个从来不会唱歌的外星仔竟也在和着高潮的旋律哼着:
Canyouhearme?Canyouhearme?(你是否听见?你是否听见?)
Thruthedarknightfaraway?(穿过了这漫长遥远的黑暗。)
Iamdying,Forevercrying.(我正在死去,永不能停止哭喊。)
Tobewithyou,Whocansay?(而谁能够知晓,我只想和你——不再分离。)
每个人都看到了,有两行清亮的泪水——正从李元斌的脸上婉蜒而下……一直滑进他微微颤动的嘴角。
沈子寒长叹一口气,拍了拍李元斌肩膀。然后摸出一颗烟,自己站阳台上抽去了。
唯有那鳞鳞的绿光,唯有那忧伤的旋律,在继续、继续……
全文 第二十章 凶兆
每个周一的早晨,眼科病区里都是一番鸡飞狗跳的景象。这也是任鹏飞最忙的时候——带领所有住院医师、实习医师、进修医师进行每周一次的“教学大查房”就安排在这个时间段。若遇上周末再来三四个新病人,一趟下来得两三个小时。
“教学大查房”是只站不坐,同时大脑还得飞速运转的“魔鬼时段”。对人的体力与脑力都是一番巨大的考验。但让下面的年青医生对“大查房”三个字倍感心惊肉跳的还是来自任鹏飞——他的严厉、较真和他的精湛医术一样出名——去年就有实习医生被他吓得当场尿裤子的糗事儿在医院里传为笑谈。
此时他正在一个入院3天的青光眼病人的病房。四周密密麻麻站了十来位医生。“你刚说什么?原发性闭角型青光眼在典型大发作期间的眼部特征你会不知道?”任鹏飞的口气咄咄逼人。
“球,球结膜水肿……瞳孔缩小……”那个小个头的进修医生已是面色苍白,两股颤颤。
“idiocy(白痴)!”任鹏飞大吼出他的这句口头禅。“瞳孔缩小吗?”
“不,扩,扩大……”那个进修医生几乎要吓晕过去。
“任主任!你,你快来看看!”一个护士旋风一样冲进病房,“韩医生让你过去……有个病人,刚送来!”
任鹏飞明白,不是紧急情况他们一般不会在大查房时打扰他的——他说过,这期间院长的电话他都不会接。
任鹏飞狠狠瞪了那个进修医生一眼,扭脸对一个胖胖的中年女医生说:“老胡你带他们继续,我去看看。”
任鹏飞三步并作两步跟着护士走进抢救室——就是李元斌曾经住过的那间。
他在走廊就已经听到了里面一声又一声凄惨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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