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气重?”池清一听就怒了,“那我跟你这小子关一块就安全了?你倒是去外面看看能拎几个阳气比你重的人给我撞撞啊!”
辽奇是乌有座下二徒弟,悟性极高,四岁就被乌有大师相中了。在这地方呆了七八年,小小少年就养得格外老成,有时池清都怀疑这孩子心理年龄比自己还老。
但腹诽归腹诽,池清总觉得这孩子招人喜爱。
别的不说,就说辽奇的记忆力——简直就是过目不忘,你若问起他某种草药如何如何,他偏不正面回答,直接告诉你一个页码然后把《本草纲目》塞到你手里。
这种态度当然欠扁,但这小子就能处理得滴水不漏恰到好处,末了你还得发自内心地夸他。
池清刚来时,辽奇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奶娃娃,可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但更多时候,她是透过这小男孩看另一个孩子的身影,努力地想象那人的模样。
她死去之时,那小孩才只会叫爸爸妈妈,喜欢满地飞爬。
掐指算算,已经过去五年多的时光……那孩子,该有八岁了吧。
“奇奇,你知道吗,扇扇是个机灵的孩子。她爬得很快,保姆老是抓不住她。可是她又很笨,二十多个月了还不会讲话。”
池清总是不厌其烦地跟辽奇念叨某个擅长爬行的笨小孩。辽奇也不厌其烦地听着,从不打断——尽管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
房间里放着一个牌位,上书“一刀降魔将”。
那是辽奇的大师兄,但乌有大师和辽奇很少提及他,池清只隐约知道这个人死了有些年头。
一刀降魔将死了,可留下的东西却非常宝贵——就无形附在牌位的背面,不仅能保元神,还能修补魂魄。
池清就是靠这个牌位苟延残喘“活”了这些年。只因她所处境地太过尴尬:有怨气,所以不肯回地府,而那点怨气又太少了,根本不够维持她的魂魄。
好在,一旦她修炼期限一到,便只需定时回来修补魂魄——她可以长时间在外逗留,一般人根本无法伤她。
在活着的时候,她爱黑信刚,也恨;也在意过那个叫“黑扇”的小孩,很爱很爱。
在自杀的关头,脑子里全是黑信刚的影子,竟容不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在死后的时光,她开始想念,无论是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还是那个口舌不清的笨小孩。
前往黑家的路上,池清碰见一条活蹦乱跳的大狼狗,于是蹲下,把手伸过去。
以她的功力,目前身体自然还是无法真实接触活物——不过是做个测试罢了。
果然,大狼狗被她透明的手臂穿过腹部一段时间后,渐渐衰颓,几乎都站不稳了。
她及时收手,等到大狼狗恢复了精神跑开后,她还是在那里蹲着,发呆。
黑信刚的模样没有大变化,倒是毕娴越变越美。
和他们一起生活的,还有一个黑黝黝的小瘦子——不,池清完全无法相信,这个小黑人怎么会是她的女儿?那个……软绵绵的胖小孩?
黑扇很瘦很黑,头发剪得比男孩子还碎,个子比同龄人要矮上一截。
池清第一反应就是找毕娴算账:这女人简直就是典型的后妈,自己抹得白白嫩嫩的,把继女折磨得黑不溜秋!
但,在亲眼目睹黑扇甩开一干保镖,将一度苦口婆心的毕娴远远撇在后面,一溜烟跑出家门跳进池塘后,她难得冷静地告诫自己:稍安勿躁。
其实池清并不知道自己要回来做什么,这个地方早就不是她的家。
而且,现在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得挺好;黑扇也很聪明能干,根本用不着她操心。
恨么?一阵浓一阵淡的,说不清楚。
或许时间能磨平一切,可她不甘心,还是放不下黑信刚。
她想日日夜夜跟着他,看他吃饭,看他工作,甚至忍着妒火看他和其他女人上床,却不敢碰他一丝一毫。
至于毕娴,注定只能当池清眼中的空气——但池清同样不想伤她,因为这个女人,是黑信刚的妻子,黑扇的妈妈。
有时在黑信刚那边受了刺激,她会穿过几堵墙去见黑扇——她也是开心的,只是一样不能碰而已。
黑扇自小随父亲,眉眼十分神似,连带的脾气也非常古怪。
同学朋友都不找她玩,她也毫不在意,宁可对着空气发呆,大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思。
偶尔,那双酷似黑信刚的眼睛会和池清对在一起,然后慢悠悠地转开。
常常引得池清悲喜交加。
一切,似乎都非常平静。
但这种诡异的平静始终会被打破。
有一天饭后,黑扇把黑信刚拖到后院,指着他的头顶:
“爸爸,你头上有个拖长舌头的女人。”
“你在胡说什么?”
“没有胡说,爸爸。我看得到她……”黑扇冷冷的眼神对上池清诧异的脸,突然向上蹿,“说不定,我还能抓到她!”
黑扇没有抓到池清,池清已经靠在墙上傻了。
黑信刚一把将女儿扛到肩上,回身往里屋走,淡淡道:
“小扇,你该多听你毕姨的话。晚上十点,把字帖写好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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