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琴看着我,眼里有水光山东,脸上慢慢绽放出一朵笑。
看起来,她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她深深吸一口气,低下头,熟练地把试管取出,右手挥刀削掉管塞,再用针筒把针剂吸了进去。
瞬间的冲动过后,当血从心脏里撤退,有一种空空荡荡、毫无着落的感觉。
这可不是开玩笑,我一觉醒来,就要变成瘫子了。我变成了瘫子,斯琴她会来看我妈?我不敢想。变成了瘫子,从轮椅上下来的唯一机会,就是送往火葬场的路上。
可怕。 真可怕。
我喉头一阵哽咽,后悔,后悔自己逞能,把下半生凄凉地舍弃。
我看着眼前,斯琴已经把针剂装好了。她右手食指中指夹着针管,拇指轻轻地按在活塞上。
我看着她的脸,这个蒙古女人有多美啊!可惜,我再也没机会跟她表白了。
她却也看着我,脸色温柔,像阳光下一条清澈的小溪。她轻声说了三个字,只可惜,被越来越强的嗡嗡声淹没了。
然后,她把针管直戳向我的脖子,恶狠狠道:“给我活下去!”
我根本反应不过来,瑞丽的针尖在太阳底下,闪烁着光芒,想我疾驰而来,直到——
一只手从旁边伸出,牢牢抓住了针管。
是老六。
事情如此突然,这下连斯琴也反应不过来了,呆呆地看着老六。
这个该死的胖子,此时却像华宝一样敏捷。他右手抓着阵痛,左手一按在上,站起身来,慢慢向后退去。 我眨了眨眼睛,终于有点儿明白他想要干什么了。
可是,不至于吧?
老六边后退边摇头,胖脸上满是眼泪鼻涕。
他哭着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慢慢站起身来,大骂道:“靠,你要干嘛!”
他举起手中的针筒,哭喊着说:“小安,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见过那、那种病,我知道有多可怕。我怕死,可是让我得那种病,我还情愿去死。小安,斯琴小姐,下辈子我会报答你们,对不起,对不起!”
我咬牙就要扑过去,却被斯琴拉住了裤脚。
确实,没用的,已经太迟了。我们错过了最初的机会,现在他退到了山顶的边缘,离我们有七八米远。 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他,把针尖插进那白胖的脖子里,一觉醒来,再快乐地生活下去了。
像他这样的人,一开始会良心不安吧,几年之后,就会忘了这世界上有过两个人
,一个叫陆小安,
一个自称名为斯琴格日勒。
就像他忘了黄淑芬,忘了这个爱他爱到死的女人。
阳光弥漫,嗡嗡声越来越剧烈。那个人站在悬崖边上,举着救命的针管。
老六,席克斯,把我们拖向KB的那个人。
真可笑,我还把他当过兄弟。
紧紧握住的右手,却被两外两只手包住了。斯琴举起我的拳头,贴在她脸上,轻轻磨蹭。
然后她闭上眼睛。
我笑了,我竟然笑了出来。
一对坐在轮椅上的恋人,彼此用眨眼皮来沟通信息,不是也挺绝、挺有创意吗?
只可惜,斯琴你个傻丫头,还没教会我摩斯密码呢。
还有更多的注定。
就在我们彻底放弃,就在阿诺被疯子们扑倒,就在那闪亮的针尖,离老六的脖子只有两公分距离时——
黄淑英的那个玻璃瓶,震动的太厉害而倒下,顺着地势,滚到了老六的脚底。
我后来一直搞不明白,他是为了蓄力吗?为什么会高高抬起左脚,又那么巧的,踩到圆溜溜的玻璃瓶上。
“啊!”
这是我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然后老六整个肥胖的身躯,朝着悬崖外飞了出去。
他像只太肥的鸽子,在空中庭留了半秒,衣衫鼓动,便坠向翻滚的海浪。
针管脱手而出,向我们的方向飞来,在空中划出一条白线。
斯琴不愧是女警,她弹簧似地蹦了过去,右手伸的脱臼似的长,拼尽全力,去抓那旋转着的玻璃针筒。
她那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好像,还是差那么一厘米。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我屏住呼吸,连嗡嗡声也停在一个调上。
阳光铺天盖地,想汹涌的巨浪,把我们全部吞没。
九个月后。
我看了一眼手表,敲响浴室的玻璃门,轻声道:“老婆大人,好了吗?我们要迟到了。”
里面的人影动了一下,不耐烦道:“别催别催。”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想去,没错,他落到今天这种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果果前两个月嫁人了,你也知道的,现在除了我们,再没有人去疗养院看他了。
毕竟我跟他同事一场,而且某种程度上,他算是我们的媒人。。。。。。”
“啪啦”,口红放在洗手台面的声音,那女人认输道:“求求你别念经了,五分钟,就五分钟。”
五分钟?我叹了口气。总结婚后几个月的经验,我得出一条结论——
无论什么职业的女人,都可以毫无时间观念。
可是除了等,又能怎么样呢?我走回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顺手抄起今天的报纸,无聊地翻了起来。
噢?
我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终于还是报道了啊,虽然是豆腐那么大一块。
“本报讯:日前,在国际**的协助下,我国警方破获一重大跨国KB组织案件,捉获团伙骨干多人。据悉,在此次行动中,警方成功解救数名人质,并起获一批犯罪计划书,其中涉及多起境外KB事件的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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