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中透着极度的恐惧,这种恐惧的眼神,一生中只要看一遍,就会永远记着。
“老五!这是怎么回事?”我发疯似的扒开他鼻口上的泥土,老五整个头露了出来,他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好不容易,终于从嘴里蹦出三个字:“杀了我!”
“什么?”
“……求求你……快杀了我!”他重复哀求说,似乎承受着难以名状的痛苦。
“不,老五,你还活着,我们救你出去。”老五虽然话不多,但从很早就跟着我,我不能就这样让他死。
“……太迟了。”老五说。
这时,小四突然拉开了我,他指着老五的下巴说:“大哥,你看,这……这是什么。”
老五的下巴上布满了灰白色的泡沫状物质,像是生了一种严重的皮肤病,看得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菌丝!一种不知名的菌丝!可以推想,他埋在泥土里的全身,肯定也布满了这种可怕的真菌。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害我们?”我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人……人形!”老五气若游丝。
人形?
那菌丝爬得很快,短短几分钟功夫,已经从他的下巴蔓延到了嘴唇。
“叭”的一声枪响,老五的头颅像鲜花一样爆开了,是柳三开的枪。
“谁让你开枪的?”我对柳三怒目相向,站起来一拳砸在他的右脸上,把他打倒在地。
“我这是为老五好,你没看到他有多痛苦吗?”柳三擦了擦嘴角的血,说。
小四和老二抱住了我,劝道:“大哥,老五已经没救了,这菌丝太可怕了,它肯定会传染的,我们不能因为他一个人牺牲大家。”
他们的话有道理,老五死了,灰白的菌丝还在他血淋淋的脸上蔓延。我们只好把冻土填回去,踏实了。
我们心有余悸地回到车上,阿吉像得了羊角疯似的抽搐发抖。我从口袋里掏出烟叼在嘴上,却点了几次火都没点上,手抖得厉害。
在地下,老五是靠什么呼吸的?人形又是什么东西?它好像在猎杀我们,老五只是第一个,下一个会是谁?这些问题像锐刺一样在我脑中盘匝,我全身发软。
抽完了一根烟,我的心情才稍稍平静下来,兄弟们都在等我的决定。
“带上随身的东西和干粮,我们尽快走出这片鬼地方。”我扔掉烟蒂,下了决心。
虽然这样做很危险,但却是惟一的出路了。稍稍准备了一下,我们抛下那辆漏了油的越野车,向南方奔逃。
天已经完全亮了,日光微微驱走了寒意。几只鹰在我们头顶上空盘旋,饥肠漉漉的样子。
路走得很不顺利,阿吉不小心踏在鼠洞中,把脚脖子给扭了,老二搀扶着他,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这混蛋简直是个包袱。
我们在一个土包旁发现了一具人的干尸,不知道是偷猎者还是反偷猎者,他们的死相很惨,好像是被活活冻死的。这让我们更加心惊胆颤,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也会一个个这样死在野地里。
昨天我们还在处心积虑躲着人,现在,却巴不得有人发现我们,最好还是武警或驻军。可惜走了半天,荒原仍是荒原,凸凹不平的地面上除了一群野驴,没有碰到任何活物。
“大哥,我想起一样东西。”小四喘着气,拄着猎枪赶上来,“——虫草!”
“虫草?”
小四点了一下头:“虫草,冬虫夏草!”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老五的死法确实跟这种名贵药物有几分类似,那菌丝已经寄生在埋在地下的老五的身体里,也许用不了多久,他的肉体就会变成由真菌构成的实体,就像蝠蛾的幼虫一样。
人形,竟然是巨大的人形虫草!一股恶寒袭上我的心头。
后面的阿吉听到这句话,手中拄着的枪一滑,连人带枪叭嗒一声摔倒在地上,老二扶起了他。
“阿吉,你这个胆小鬼,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勃然大怒,似乎想把恐惧之情都转化为怒火。
但是我仍然感到害怕,而且是极度害怕,因为阿吉和老二的脸色变了,他们恐惧地盯着我的脚,我明显地感到,此时,小腿上有个东西正攀缘而上,冷冷的,就像蛇一样。
我慢慢低下头看去,睁大了眼睛,——是一截像脱皮树干般的苍白的人手!僵尸似的从地里伸上来,摸索着我的小腿。
虽然这条手臂已经变成了菌体,但我认得这只手的主人,那隐隐约约的青蛇标志明白地告诉我——这是老五,他一直在地底下跟着我们!
我发出一声连自己听了都害怕的狂叫,拼命挣脱了老五的手,和同伙们连滚带爬逃开。
没天没地逃出一段距离,我们几乎都要趴在了地上,高原稀薄的空气使我们的肺就像要炸开般。
我回头,那手不见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是幻觉,刚才一定是幻觉,听说在高原的环境下,人容易出现集体幻觉。我不断安慰自己。
“都还好吧?”我问身旁横七竖八恍若扔到岸上的活鱼般喘着气的兄弟们。
“好……还好!”他们纷纷回答,但我感到不对劲,细细一看,少了一个人,是老二!没了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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