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脑袋奇大,眼睛是闭着的,但舒小节感觉得到,婴儿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冷冷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好像是要思考,这个闯入他们娘俩的领地的人是谁?又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婴儿像是想不透这个问题,就索性不想了似的,又咯咯地笑了。他咧开的嘴里,还没有长牙齿,只见牙龈露了出来,红红的,爬着几条绿色的小虫子,其中有一条小虫子探出头来了,被那女人用手又塞了进去。那虫子想是在婴儿的嘴里不太舒服,就又从他的鼻孔里爬了出来。女人有些生气了,用食指一顶,就又顶了进去。
舒小节站在那里,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连害怕都忘记了。
婴儿伸出一只手,速度快得和大人一样,向舒小节迅速地一指,嘴里咕噜地叫了一声。
女人慢慢地站了起来,将头发一甩。舒小节就看到,她的头发纷纷扬扬地,像铺天盖地的黑色的丝线,舒缓地散开去,然后,才飘逸地回落,重新遮住了她的脸。在头发飞扬起来时,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脸仿如剥了皮的鸡蛋,细腻,洁白,只不过,满脸的忧伤和怨恨,使她的整个人,都充满了阴气,浑身上下,散发着虽无形但却强劲的阴森森的杀伐之气。她抱着孩子,一步一步朝着舒小节走了过来。
她每走一步,脚下就发出踩在水面上的声音。其实,这是在一片乱草丛中,哪里来的水声?
她的身后,一轮圆桌那么大的红色的圆月冉冉升起,她就溶化在那轮圆月里。随着她越走越近,舒小节看见,她的身上居然湿透了,那件单薄的白衣紧紧地贴着她的身子,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瘦削的双肩,饱满的乳房,平坦的腹部,修长的四肢,像一尊美丽的雕像。黑色的长发在月亮的光圈里飘飘扬扬,把那月亮给涂抹得摇摇晃晃,支离破碎。
在月光的反射下,她的脸上变成一片暗黑,只隐隐约约看到,她的嘴唇似乎在一张一合,好象要说什么话,却又因为什么原因,什么都说不出来。
舒小节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想动,动不了,想大声地叫出来,喉咙像是被塞满了水草,又腥又苦,堵得他喘不过气来,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那女人一步一步地接近他。
他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心子在胸腔里嘣嘣地跳动着的声音,他也感到了,心子撞击胸壁时的剧痛。虽然,他动弹不得,但他的头脑很清醒,很快,他就会命毙这个女人之手!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心想,她想怎样就怎样吧。
女人快要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偏过脸去,侧耳细听着。那孩子也像是听到了什么,伸出手,往后面指去。女人朝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突然,脸色大变。她惊恐地一转身,抱着孩子,飘入一丛芭茅草中去了。
舒小节听到一片乱草哗啦啦的响声,就睁开眼睛,刚好看到那女人白色的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他感到很奇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即将发生什么事。
不一会,他听到有几个人的声音朝他这个方向走来了,从脚步声可以听出来,至少有五六个人。
那一行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时,果然,不多不少,正好是五个人。
那五个人,两个各扛着一把锄头,另外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合扛着一根锄头把粗细的铜柱子。只有一个人,手上什么也没有。
他们走到刚才那母子俩坐着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那个什么都不拿的人看到了舒小节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吓得失声叫了起来:“啊……”
另外四个人赶忙问他:“乌管事,你叫什么啊?”
那个叫作乌管事的对着舒小节指道:“你们看那里,是人还是鬼?”
他们一起朝舒小节看过来,看到舒小节呆呆地站着,一声不吭,也不禁有些害怕。有两个胆大的就对直朝他走过来,边走边说:“我们不就是来镇鬼的吗?如果是鬼,那正好,马上捉了。如果是人,但愿是女人,嘿嘿,老子们的鸡巴吃了好久的斋了,正好给它打打牙祭。”
两人走到舒小节面前,一看是个男的,其中一个就失望地“呸”了一下,说:“走悖时运了,怎么是个长鸡巴的呢?”说完,调头就走。另一个一把抓住他,说:“你走哪样卵?当真是没逼不干活了不是?告诉你,你再这样下去,你要落到没逼活不成的那一天。”
于是,两个人走到舒小节的面前,问他道:“喂,你是哪个?在这里做哪样?”
见舒小节没有反应,一个人就推了他一下,只是轻轻的一推,舒小节的身子一软,就往地下倒去。两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舒小节这才吐了一口气,说:“骇死我了……”
两人搀扶着他走到大伙那里,那个乌管事问他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你怕是当真吃了豹子胆不是?竟然敢一个人黑灯瞎火的跑到乱葬岗来。你这人好面生啊,你是哪个?”
舒小节有气无力地说:“我,迷路了……”
乌管事对大伙说:“这个客人被吓傻了,等他回阳了再好好地问问他,干活吧。”
于是,几个人就把那墓碑几锄头敲烂了,继续往下挖,从那高高扬起的锄头上看,那架势,是想要把坟墓挖个底朝天的样子。
地上,放着一根亮闪闪的铜柱子。舒小节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想问,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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