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之水看了他一眼,说:“你认为呢?”
舒要根有些害怕的样子,说:“我想,你一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田之水说道:“舒管事啊,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男人了。”
舒要根还想说什么,就听到木楼上有人对他们两个大声说:“你们两个站到那里,屋又不进,叽叽呱呱的讲哪样?”
他俩抬头一看,原来是寨老。寨老穿着一件黑色对襟上衣,白色的大摆裤子,正在檐廊上喂着笼子里的画眉鸟。
舒要根赶忙叫道:“是,寨老。”
田之水说道:“寨老好有闲情逸致的嘛。”
寨老笑道:“人说近山知鸟音啊,田老师来了这么些日子,怕也听得懂好些鸟叫声了吧,哈哈。”
两个人进了木楼,上到二楼,向寨老问好。
在客房坐定之后,寨老对田之水说:“我一看田老师的脸色,就晓得田老师一定有什么话要和我讲。这些天,你都在四乡八寨转,天天陪姑娘,也没有时间来陪陪我这个老头子。”
田之水不好意思地说:“我忙着整理山歌呢,请寨老多多担待。”
寨老关切地问:“收获不小吧?”
田之水说:“来灵鸦寨,我算是选对地方了。这里的人,个个都是唱歌的能手,唱的山歌,曲曲堪称经典啊。”
寨老说:“田老师过奖了。”
田之水说:“我说的可是真的啊。像邓金名、陈胡子,还有龙桂花、姚七姐,嘴巴一张就是歌,更不用说腊美了。你们把她比作画眉鸟,依我看,画眉鸟要有一半她的歌喉,那也是它们的造化了。”
田之水注意到,当他提到腊美的名字时,舒要根和寨老两个人的眉头都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寨老把手里的茶水喝了一口,用手帕抹了抹嘴角的茶末,说:“看来,田老师的眼光果然不差。这腊美妹崽嘛,确实是歌中仙子,也是我们马上就要过门的女人了。要根,‘玛神’会赐福给你们的。”
站立着的舒要根急忙弯了腰,左用抚胸,低声道:“谢寨老贵言。”
田之水看到舒要根那个样子,心里很为腊美叫不平。他忍着,没有再说什么。
寨老对舒要根挥了挥手,舒要根就退了两步,站到他后面去了。寨老瞟了田之水一眼,说:“田老师如果没有什么事,就不好耽搁你去采风了。”
田之水心想,再不说,以后就更不好开口了。于是他说:“寨老,我有事相询,如有冒犯处,还请寨老原谅。”
寨老微笑着对田之水道:“田老师有何话说,但说无妨。”
田之水啜了一口茶平息了一下呼吸,缓缓地说道:“我听说,凡是嫁到灵鸦寨来的妹崽,必须先和寨老同房三天,然后……”
舒要根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他结结巴巴地打断了田之水的话,说:“田老师,这是我们自古以来就传下来的风俗,是至尊至敬的‘玛神’的旨意,你不了解这情况,就不要多讲了……”
寨老的手一举,舒要根就住了口。
寨老的脸上悚然动容,异常肃穆。他冷冷地对田之水说道:“田老师,继续讲!”
田之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无所顾忌地说:“我认为,你们这个风俗是野蛮的,不人性的,必须废除!”
寨老把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狠狠一顿,茶水迸溅得到处都是。
紧接着,门被哗啦地一声推开了,从外面跳进来四五个手持土枪的汉子,对着田之水怒目而视。
五
那架式,好像只要寨老一声令下,田之水立刻就会被乱枪打死。
田之水一点也不害怕,他冷冷地打量着那一伙人,继续对寨老说:“寨老,之水所说,全为肺腑之言,请明察。”
一个汉子“嚓”地点燃火镰,凑到土枪的引信那里,对寨老说道:“寨老,这个山外人侮辱了我们的‘玛神’,按族规,吃枪子一颗。”
寨老只要点一下头,他就会把引信点燃。
舒要根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因为有寨老在场还落不到他说话的份儿,他只是呆呆地站着,没有任何表示。
寨老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那茶水并没有吞到肚子里去,而是仰起头,咕噜咕噜地漱着口。
接着,就进来一个妇人,手里托着一个陶盆,伸到寨老的面前。寨老“扑”地一下,把漱口的茶水吐到陶盆里,这才清了清嗓子,对那个要点燃土枪引信的大汉骂道:“田老师是我们的客人,刚到我们灵鸦寨,什么都没了解,等他了解了,自然也会体谅我们的一片苦心的,到那时,‘玛神’不仅会保佑我们灵鸦寨所有的子民,一样会保佑我们尊贵的客人的。下去!”
几个汉子讪讪地走了出去。
寨老这才面向田之水,淡淡地笑道:“山里人都是些不读诗书的蠢汉,我替他们向田老师道个歉,请田老师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田之水说道:“哪里哪里,之水无意冒犯‘玛神’,只是觉得……”
寨老举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正色说道:“‘玛神’是我们的保护神,我们的所有荣光,都拜‘玛神’所赐。我们的所有,包括我们的收成,我们的食物,我们四季的平安,我们强壮的体魄,我们灵鸦寨的兴盛与昌隆,都是‘玛神’赐给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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