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矶在床上翻了个身,他毫无睡意,瞪大双眼出神地注视着屋顶中间那道布满积尘的房梁,又开始想那个女孩的事了。
现在想想,那女孩房间常有大蛇出入光顾,也绝非偶然。
如果真要验证那女孩是否异类,他一开始想着,再给伊一次伤人的机会,但他马上意识到这只能是想想而已,万万使不得的,伊伤人,万一结局也如王大毛和捉鱼人,那是要人性命之事。
那女孩如真是蛇人,牙齿含灵蛇之毒,王大毛就是被她所伤。但捉鱼人呢?施警长他们说,听捉鱼人亲口讲,他是在同福里后院被咬的,而且那院里连个鬼都没有,莫非她能隐身?王大毛是罪有应得,但捉鱼人却是无辜的。他陆子矶再三问过那个施警长,镇上从前出过这种事没,施警长头摇得跟啥似的。这么说来,除了捉鱼人,她从未伤及过无辜之人。但她怎么又咬上这个捉鱼人了呢?捉鱼人又为啥要讲,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咬的?如果捉鱼人真的是被那女孩咬的,这有什么可赖的呢?当然,也许她还是与灵蛇无关,王大毛和捉鱼人的死,确实与她浑身不搭界。她能化解蛇毒,那是她本身具有常人所没有的特异禀赋。
第116节:血 仇(13)
“不过,即使她是蛇人又如何?这人世间,有多少千奇百怪之事,人形状如古猿,还有那些个猪孩狼人,今人尽知前世事的妖人!不论是人是妖,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要你牵计拆骨头作甚?”辗转反侧的陆子矶忽然对自己这样说道,“不过,如果真想验证她是否是蛇人,还有一个办法,比让她伤人更可行,那就是用蛇魂散试她一试!”
但这法子,也只能是想一想,女孩若是真蛇人,蛇魂散岂不要了她的性命!
突然,陆子矶心里一惊,他猛地想起了他留在女孩家中的那袋用剩下的蛇魂散。一想到那袋蛇魂散,他立马心急起来。那汝家娘子如在家中用起药来,一不留心定会祸及此女。他决定回头找个机会,把那女孩的事统统告诉她的姆妈,汝家娘子。汝家娘子从此留个心也好,否则终归有一日,会祸事上身。这时,他也决定再过几天,抽个冷子,拾掇拾掇就走人。因为捉鱼人,虽说他们排除了他对王大毛施毒的嫌疑,但如果等到王大毛两腿一蹬,那总归也是麻烦事一桩,王大毛毕竟是在同他打斗时倒下的,那些痞子无赖真要胡搅蛮缠,他也不好脱身了。在他准备睡去时,他想想,还是明日一早到汝家跑一趟吧,说是他的蛇魂散用光了,借一下,也行的。今天在渔园和学堂里用的蛇魂散,是他最后的一袋了。
陆子矶这时听到似乎有人在敲门,但细听听又像是在敲对过的门。敲门声一大,他听出来了,操,敲他的门哪!
不用说,是找他买药的。于是,他在床上没挪地,只是大声地对敲门人说,他已经没有蛇药卖人了,所有的药都卖了个精光。但那个人还是敲个不停。陆子矶只好穿起衣服,下床去开门。门一打开,外面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那人一脸的书卷气,可是眼神却带有一种极为明显的警觉,如一匹刚刚离开巢穴的狼。这让陆子矶很排斥,他一向对心怀戒备的人有一种排斥。
“请问,有个叫毛笔尘的兽医可住在这?”那白面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问道。
陆子矶冷淡地回道:“是住这,可他有好多天没回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那人一说牛郎中不在,二话没有,便向他点点头,疾步离去。
陆子矶站在堂屋里,向西厢房看去。自那日冒辟尘被警所召去后,再没有回来住过。有人在街上见过他,他还在桐镇。不过,陆子矶懒得管这事,这个牛郎中爱住哪住哪。回头即使见了他,他也不打算再睬他。什么时候,都得他陆子矶觍着脸先开口同他说话,你谁呵你!但正当陆子矶转身回屋,突然一阵风过,后院的草木发出一片沙沙声,一股异味若隐若现地从敞开的后门透了进来。
陆子矶拎直了身子,使劲地抽抽鼻子,那是一种陈年隔宿的腥气,其间还夹杂着一股湿腻腻的青苔味。
堂屋里的那些箱笼中发出一片啪啪嗒嗒的撞击声,那里的蛇奋力在箱笼里来回穿梭顶撞,像是受惊了似的。
这绝非堂屋里那些蛇的体味,这味冲成样,显然不是一般的身量!
这后院的墙脚下,也有几个雨水出口。杀进学堂里的那些个蛇就是从操场四边围墙的出水口里游进来的。他在操场四边围墙的出水口那儿,点了蛇魂散,在渔园他也那么干了,凡是可能有蛇出没的地方,他都布了些药。但他从未想到要在他的后院这么做。不管大蛇小蛇,一接近他的住处,从来都是闻风而逃,避退三舍。陆子矶没想到,居然还有蛇自个儿送货上门的!
陆子矶快步绕过堂屋走进后院。
一根系在两棵楝树上用来晾衣裳的麻绳在小风中荡来荡去的,那片荒地里的树丛杂草也是来来回回地动个不停。院里那几个及膝齐腰的深浅不一的大坑,张开如夜色那般黑黢黢的大口在黑暗中沉默着,而墙外隔着驳岸的河水则发出了咣咣咣的阵阵闷响。
但当陆子矶抬脚向墙下走去时,浑身猛然一颤。他依稀看到墙上有几条湿漉漉的宽大的新鲜擦痕,如龙行蛇走。
今夜没有月亮,天空一片灰白,连几颗仅有的星星也淹没在这一片灰白之中。街上静悄悄,空荡荡的,今日天一擦黑,镇上的人就紧闭门窗,足不出户。现在是书场不说书,戏馆不唱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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