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蛇 医(2)
阿德走进教舍,大群人一拥而上,鸡一嘴鸭一毛地问个不休。阿德边应答边去看汝月芬。一件荷叶领的红罩衫将她那张白皙面庞衬得格外娇艳,她愁眉不展地在看书。林立生在座位上羞涩地微笑着,又去开食盒。待人散开,他颤巍巍地捧着两块光鲜的南瓜饼来到阿德面前。昨晚上今早上都没吃东西的阿德看着南瓜饼问林立生:“我吃了,你吃啥?”林立生兴奋地拍拍脑门:“忘了,今儿下午不是不上学吗?”
阿德狼吞虎咽把饼填进肚里,汝月芬忧郁地瞥了一眼阿德又继续埋头看书。
阿德爹对阿德娘说:“这几日这小子可以不吃饭,饿饿醒!”阿德也定下来,他们不喊他吃,他坚决不吃。
阿德压低嗓门问林立生烟壳上两道题的事。林立生大惊失色,他居然压根儿不知道这事,阿德向他使眼色,打手势,他还一直以为阿德在求援哩,但他开始抄题时,阿德竟然交卷走人了。不过,他记得哈松交卷路过,在他跟前捡过什么的。
林立生目光如炬地向哈松看过去。
哈松脸朝窗外,趴在桌上。这个狗日的不知为什么很兴奋,摇头摆尾的。
“这一切都因为这个该死的哈松!”阿德心头的火一点一点地蹿上来了。
上课了,女施先生大步流星地走到讲台上,阿德第一次感到女施先生步态中有一种逼人的气势。她一上来便宣布了学堂对阿德的一个决定:卞德青先写一份检讨书交到教导处,再听候处理。阿德很清楚他们会做点什么的,但这么当众说出来,他的心还是止不住一阵狂跳。
“报告!”哈松的声音高高的,手也举得高高的。
“说!”
“汝月芬也要受处分!”
“为什么?”女施先生皱着眉头问。
“她先从先生那儿偷出题来,帮卞德青做,卞德青考的时候就抄!”
教舍里掀起一阵声浪,目光刷地看向汝月芬。汝月芬双臂掩面趴在桌上,她的双肩微微地抽动着。
“安静!”女施先生猛击一记讲桌,教舍里即刻静寂无声。
林立生见女施先生猛然朝他扑来,两眼一闭。待他再次睁眼,见女施先生正用力将卞德青按在座位上。
“卞德青,你今天再炸翅,今天就开除你!”女施先生平和地对挣扎着的卞德青说。
卞德青脸憋得通红,在座位上咬牙切齿地掐大腿,林立生的眼睛也红了。
“哈松同学,你是怎么知道的。”女施先生回到讲台。
“汝月芬不是在考的时候传的条子。老米头,米国强事先在厕所里就见了汝月芬做好的题目,卞德青上厕所还看来着。米国强昨天下午同我说的!”一直垂着眼皮说话的哈松嘭的一声坐回座位。
“我没说,哈松瞎讲!”老米头对女施先生说。继而又转过去对哈松咆哮道:“你不是说,不讲出来的吗……”
“哈松、米国强两位同学空口无凭不行。上课!”女施先生一脸狐疑地走向黑板开始板书。
阿德和哈松四道目光同时向老米头逼视过去。
教舍里再次掀起一阵小小的声浪。
阿德被停了一节课,在先生办公室写检讨书。当他将检讨书交给下课回到办公室的女施先生时,女施先生都没有正眼瞧他,只是向他甩甩手,如甩掉臭狗屎那样,让他回教舍上课。后面两节课,阿德一直趴在桌上没动窝。上课的先生也没管他,谁都知道他的事,他们一如女施先生那样,也把他看做狗屎。今天没有男施先生的课,阿德不知男施先生会怎么看他。在这所学堂里,男施先生是唯一令他敬重的先生。
几个钟头来,汝月芬也同他一样一直趴在课桌上,没有一丝声息。阿德从未感到生活是如此的压抑,他不知自己能为汝月芬做点什么。每次一下课,哈松立即蹿出教舍,他几次将目光逼向哈松。他知道终有一日他要抱着哈松从学堂的三层楼上跳下去。
上午最后一节课还是女施先生的课,快下课了,站在讲台上的女施先生将手里的一串钥匙抖一抖,对一脸雀斑的范小娴说:“范小娴,范小娴!到我宿舍把今天的作业本抱来。”
范小娴抬头挺胸,咔咔有声地走出教舍。
大家又将目光投向汝月芬,她将头垂得低而又低。平日里,这事都归汝月芬做的。
铃声一响,女施先生一宣布下课,大家轰的一声夺门而出。哈松蹿得跟兔子一样快,阿德尾随汝月芬走出学堂大门,哈松的背影在长长的新马路尽头晃一晃,就不见了。
“下午到乡下玩不?采桑果吃,我家后面是一片大桑林。”林立生追上来问阿德,那张瘦削的脸上红红的。
阿德迟疑一下,他有点想去,那儿很有些野趣,没出这事以前他还和阿钟一起去过。但他摇了摇头,今朝他什么兴致也没有。
第43节:蛇 医(3)
“那就下次吧。”林立生笑笑便与阿德道别。
就在这眨眼的功夫,汝月芬不知去向。阿德沮丧极了,他想同汝月芬说话,一句也行。
新马路上只有几个行色匆匆的大人,他们也急急忙忙地赶回家吃饭。阿德拖着脚一路过去,他似乎已没有足够的气力抬起自己的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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