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怨_胡蜂【完结】(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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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灶头上的锅盖腾腾腾地跳着,呼呼地冒着热气,灶膛里的桑杆柴也在毕毕剥剥地发出零零星星的爆裂声。阿德贼头贼脑地侧耳听了听楼上,发现娘也不在,他心中大喜,立时偷偷摸摸溜上楼去,藏进自己的房间,取一册书在手,然后装模作样地伏在桌上开始看书。娘不是去倒垃圾,就是到街口的店里去打酱油买吃粥酱菜什么的了。

  他竖起耳朵,捕捉着街路和自家弄堂里的一切动静,心里慌得不行。每一次有女人的脚步声从楼下通过时,他的心都要嗵嗵地跳个不住。几次一来,阿德火了,他突然又想到了小带坟,想到了手挥铁锤砸向大蛇头骨的高申,想着被警所的人打得血糊拉拉的冒辟尘,这世上还是带着血腥气的恶人多。他将这股突如其来的怨恨,忽然迁移到了爹娘身上,打,一天到晚就是打。就这么回事了,你活一世,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怕什么,横竖横了!阿德扔下课本,腾腾腾地下楼去吃茶,他渴坏了。

  阿德打开那个大茶缸盖,娘总是在大茶缸里凉好满满的一缸茶汁。盖一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是一缸新沏的上好龙井!爹只有去老山泉吃茶或者是来了大客人才会动用这龙井茶叶的。阿德惶恐地放下茶缸。

  “吃吧,放下做啥!”娘站在后门口,手里拎个小竹篮柔声柔气地对他说。小竹篮里放着几样时鲜水果和炒货店里的三角包。

  阿德知道坏事了。

  他和林立生在老山泉打烊后,帮振兴伯他们收拾茶盏家什,运气好的话,有时可以在茶桌上撞见只把水果,或者零零星星的几小撮松子榛子五香豆瓜子这些炒货的。他和林立生通常会趁人不备,将这些人家吃剩没有收走的东西,占为己有,等出了茶馆再平分。这样的事情不是每次都能碰见的,只要不是吃茶听书客人的钱物,这些吃食,茶房们通常都可以闷声不响地收作自用的。第一次碰见一小摊椒盐野胡桃,振兴伯就对他俩眨眨眼睛,做个手势,示意他俩收到自己的袋袋里的。他妈妈的,连这也告诉了呵!

  阿德在娘的软硬兼施下,没滋没味地吃掉了两只蟠桃、两只李子和一只香蕉还有一只苹果。然后,娘摊开一包包炒货,并端起茶缸为他斟满了茶杯。

  阿德看着满满一杯琥珀色的茶汁,为难极了。

  娘看着他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阿德呵,啥时候想吃这些东西,给娘说,咱们自家买,娘丢不起这个人的。”

  娘温软地摸了摸阿德的头,起身走向灶屋。看着娘受伤的背影,阿德一直撑得死硬的头颈耷拉了下来,他说不出一句话来。阿德暗暗发誓,以后他绝不跨进老山泉的门半步,哪怕那儿茶壶里盛的都是仙水。

  陆子矶从来没有这么早上过床,他胡乱地扒拉了几口剩饭就躺下了。那盏洋油灯就搁在床边的骨牌凳上,堂屋门缝里只要有一丝风吹进来,灯火就上蹿下跳地抖个不停,陆子矶索性一口吹熄了油灯。

  那一张张晒草药的竹匾整整齐齐地搁在一层层的木架上,从暗中慢慢地隐出来。里屋的两面墙也都是这样搁着竹匾的木架子,弄得屋子像间蚕房似的。

  堂屋后面有一条夹道,通往后院。那扇已经关不上的院门,在小风中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那院很大,靠院墙的三面地,原来房东还用来种毛豆和洋山芋什么的,这宅子租出去后,那片地就荒了,里头杂草丛生,还有那些人憎狗嫌的孩子往里扔的破瓦碎砖。

  院里还有几个深浅不一的大坑,有及膝的,还有齐腰的。那是牛郎中用来练本事的,每天都要跳进跳出几十下上百下,而且腿脚上还绑着沙袋呢!这话是房东说的,但陆子矶搬过来这两日,一次也没见这个牛郎中练过。

  那个牛郎中竟然一直没回来,不过,他不想管这事。

  从王大毛那儿回到家里,陆子矶又配了几帖药,让仍然跟着他的其中一个捎回去。王大毛这会儿是锐气全无,不再是恶形恶状的样子,一天恨不得吃八回药,看他的眼神也像条可怜巴巴的断了脊梁的癞皮狗,王大毛那些狐朋狗党一个个也不再像原先那么凶神恶煞的了。他看完王大毛,一走出屋,他们一个个盯着陆子矶的手,隔开八丈远。

第74节:杀 蛇(11)

  “那会不会,你这两只爪子,整天价把那些毒蛇摆弄来摆弄去,百毒入侵,弄出这么一副毒掌来呢?”其中一个大汉用商量的口气问陆子矶。

  “你说不是你干的,那你的意思就是那个穿红衣的小姑娘干的?那个小姑娘是条蝰蛇,一口能把人咬成这样?”那个大块头走往陆子矶跟前凑了凑,这么问他。

  “我要真练出一副毒掌来,我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我就不吃这碗饭了,我就开镖局去,就到京城去当御前侍卫了!”陆子矶若无其事地对那个大汉说,然后又对大块头道,“我不敢称自己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但我至少是个站着尿尿的男人,是我的事我就担着!赖个什么劲?我把话说白了,是祸不是福,是祸躲不过,先不说谁有理无理,如果真出了人命,大不了,一命抵一命。球子的,砍下个头,碗大的疤。可是这事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清的,我不是要赖账,确实说不清!”

  陆子矶威风凛凛地环视着众人。

  这时,张阿二和阮老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也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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