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施朝安向潘百晓示意不要讲话,马上起身离座,几步赶到门口,一把拉开门来。
门口站着一位伛腰曲背的乡下老太和一个皱皱巴巴的小女孩,满脸哀怨的老太一见施朝安,声音嘶哑地问道:“你可是警察局的王局长?”
这老太将警所升了一格,施朝安也没多加解释,看这满头白发的老妇悲悲切切的,他已猜出她是谁了,她该是从里泽的乡下赶过来的王瞎子老娘。他点头道:“我叫施朝安。”
“噫!”老妇如念戏文似的一声长呼,“王局长你得给我老太婆做主呵,我儿子……”
王瞎子的老娘一开口,马上要下跪磕头,被施朝安一把拖住,他眉头一皱,有点怨这个老振兴,不告她,她怎么知道他在这儿。但他没想到这乡下老太婆一把年纪,竟有几分灵性,她立即口称罪过,为老振兴开脱道:“勿怪振兴老伯伯,有人看见你王局长到老山泉,我就赶过来,振兴老伯伯好人呵,看我老太婆前世作孽,可怜,我寻得你汗答答滴,他才开口告诉我。罪过煞哉,勿怪振兴老伯伯,怪只怪我老太婆苦命人……”
施朝安向潘百晓看了一眼,这“夜壶嘴”到底是场面上跑跑的人,不等施朝安关照,他便向门口退去,对施朝安抱拳道:“施警长放心,我一出这门,你老问过的,我全部扔在河滩头,忘记得干干净净!”
潘百晓出门,没走多久,就碰见老振兴,便喊一声:“振兴伯!”
“阿看出点什么名堂,那块玉佩?”振兴伯随口问道。
“看出啥名堂?出世到现在没见过啥人戴过这样的玉。”潘百晓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人称百晓,浪得虚名!”振兴伯拍拍潘百晓的肩胛调笑道。
“潘百晓,潘百晓,人家只是随便瞎叫叫,我从来没把自己当过人。也只有这施警长拿个棒槌,当作针了!”潘百晓也笑道。不过他转念一想,振兴伯是来老山泉吃茶的老茶客中,最受人尊重的茶房,他做事周到体贴,待人不卑不亢,极有人缘。潘百晓一看振兴伯似乎面有不悦之色,想着振兴伯在这种三教九流出入的茶馆做事这么多年,听到过不知有多少称得上是私密的事,可他从来没在人前人后嚼过舌。振兴伯应当是他所认识的人中间嘴最紧的一个。再说仅仅是讲讲谁可能识得这玉,毕竟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事!于是,他随口说道,“我让他再去寻寻镇上的那些玩玉石的老辈,他们应当识得这玉。施警长前面寻的镇上那些玉器古玩店和当铺的小老板,他们也配懂玉!”
“常在这吃茶听书的方老爷子、郑阿伯同住钱王弄的姚先生,还在那个谁……都是玩玉石的老客拉,确实可以去问问他们。”振兴伯点头道。
第89节:怀 疑(11)
潘百晓立即又在方老爷子、郑阿伯和姚先生的名单后添了几个人,以表示“百晓”,不是浪得虚名。
振兴伯一抱拳道:“那就回见!”
潘百晓一脸满足地抱拳回道:“回见!”
潘百晓一走,施朝安即刻让王瞎子老娘落座,再抓一把干果塞给那个拖着鼻涕的小女孩。
“王局长杀我儿子的贼胚可有消息,我现在只要活一日,我就巴望一日,王局长抓住这个杀我儿子的贼胚,我老太婆拼上老命也要咬他一口。我老太婆真正是个苦命人,我儿子也是一个苦命人,观世音菩萨哎……”
见陪她来的小女孩偷偷摸摸将一粒橄榄塞进嘴里,施朝安马上转过脸去安慰起这个老泪纵横的老妪。
“隔壁邻舍朱阿爹家的孙女儿。”王瞎子娘止住眼泪,对施朝安说。她显然见在施朝安留心这个女孩。
王瞎子娘眼不花耳也不聋,人还这么拎得清,让施朝安着实有点吃惊。忽然,他想到这老太会不会正巧知道这块玉佩?于是他指着摆在桌面上的玉佩,对王瞎子娘道:“老阿太,你可认得这块玉佩?”
王瞎子娘用手背揩把眼泪,瞪眼向玉佩看半天,然后瘪瘪嘴又哭道:“咋不认得,交关年数了,他说捡了个便宜货,开心呵!”
“那你儿子当时可讲过,啥人卖给他的玉?”施朝安呼的一声向王瞎子娘倾过身去。
王瞎子娘点点头呜咽道:“挑担卖梨膏糖的阿耿伯伯。”
施朝安一把抓起玉佩,忙不迭地向王瞎子娘告辞,未等瞎子他娘作出反应,他已大步出门而去。
施朝安心头涌过一浪浪抑止不住的狂喜,飞快地向吉庆桥堍的阿耿伯家走去。他觉得这一段时间,他犹如神助,不时地这么灵光一闪,事儿就有了点眉目。先是柳叶刀,弄出个牛郎中,虽然牛郎中一时脱钩,但他隐隐然觉得那是条大鱼,他只要有足够的内心,把线再放得长些;再则便是这玉佩了,这玉佩不知掖着什么惊天大案呢,不然因为这小小的玉佩用得着杀人啊?如果他的直觉靠得住,那么只要牵出这玉佩那一头,找到杀王瞎子的凶手便没得问题。希望在即,找着阿耿伯,他便能顺藤摸瓜,搞清这玉佩的来历了。想到这里,施朝安不由得喜上眉梢。
吉庆桥上有些过桥人,纷纷驻足向桥下阿耿伯两间茅草棚望了又望。施朝安兴冲冲向这儿奔过来,一看这种情形,立即心凉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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