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送花山头!”施朝安松了口气,不知为啥,他对这个陆子矶很有些好感。现在只有他能救这个岳炳生了。看见赤卵阿四有些犹豫,他厉声喝道:“还不快点!”
赤卵阿四掉转头,便向花山头而去。本来他要把岳炳生背到王记药局坐堂郎中家里去的。施朝安跟在赤卵阿四和同福里的小跑堂身后,边跑边为陆子矶感到庆幸,多亏这个岳炳生也被啥东西咬了一口,中毒了。这印证了他对张阿二说过的,王大毛有可能在其他地方中毒碰巧发作的话,要不然,陆子矶真还不晓得怎样才能洗清自己呢!可他立即又想到阿耿伯,被人放蛇,毒杀灭口。是不是有人也对岳炳生如法炮制呢?
“我这次……不杀人……玉呀,只要……玉……”岳炳生突然在赤卵阿四背上,抬抬长着一头花白短发的方脑袋,含糊不清地嘟囔这么一句。
赤卵阿四回问小跑堂施朝安:“说啥呢?”
“啥玉不玉的,听不清呐!”小跑堂拍拍赤卵阿四,要他快点。若是岳炳生死了,总归要破同福里名气的。
施朝安也没听清,他隐约听到有岳炳生的嘟囔声中,有个“玉”字。但就这个“玉”字,让他欣喜若狂。他现在认定那张有关岳炳生的条子,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这次岳炳生被放翻,可以证明杀王瞎子和阿耿伯的,还有一个幕后凶手。这个幕后凶手从那块阴阳玉佩浮出水面那一刻起,就想让那块阴阳玉佩的事重新人间蒸发。玉佩身上显然有一段见不得天日的故事,因而他不惜连杀两人。
无论如何,岳炳生的口供是打开玉佩秘密的一把钥匙,他必须活着!想到这里,他一把抓着一身酒气,步履歪斜的赤卵阿四道:“我来!”
施朝安接过已经是死重死重的岳炳生,迈开大步,向花山头急奔而去。
陆子矶刚一迷糊,又是一阵敲门声,半个时辰前才有人敲过门,是买药的。陆子矶怨怼地一打开门,施朝安就背着岳炳生一头撞了进来。陆子矶定睛一看,这警长背上的人已经是死人一个。他和爹自打云游四方捉蛇卖药治蛇伤以来,被人在深更半夜拍门喊醒的事,不知遇到过多少起,但从未撞见过有人背来过死人。
躺在长凳上那个死人,浑身墨黑,口吐蓝舌,心口泛出一点色如朱砂的圆晕。
大惊失色的陆子矶仿佛亲见郝妹之女——那个红衣女孩,一跃而起,张开大口,下嘴咬人的模样。
“这等妖孽,留她作甚!”陆子矶重重地将洋油灯蹾在桌上,喃喃自语道。
“炳生呵炳生,你就这样走了啊!”赤卵阿四得知岳炳生已死,不由得失声放悲,号啕大哭起来。
这时,远处荒野里有一只狗呜哩呜哩地低声叫着,声音如泣如诉,仿如孤魂冤鬼。
第104节:血 仇(1)
第九章 血 仇
一扇厚重的大门咣当一声开了,冒辟尘慢步走出门去,身上的鞭伤都已结痂了,他直觉得浑身上下紧绷绷的。他知道那楼窗后面有双眼睛在看他,但他头也不抬地带上门,顺着小巷向前走去。
这次她将他接到火烧弄,又一住那么些天,表明她已不要脸了。他出门前,她不容置疑地告诉他,他待会儿必须回来,待彻底养好伤再走。不然,她就满世界敲锣打鼓地去寻他。她显然豁出去了,有辱王府门风的她,以后将如何面对她的父亲王伯爵和全体桐镇人。这使他头一回替她担了一分心思。
冒辟尘决定再过一程离开这王忆阳,他不能将自己置于陆子矶这条毒蛇的眼皮之下。那日夜半在门口撞见王大毛的两个喽啰,让他惊恐了很久。相比较之下,王忆阳这儿会安全得多。在这期间,她居然根本不提他在警所那档子事,也不问他去钱家庄之前那个下午他在哪里,只是像服侍自己的男人那样服侍他。这使他对她又多了一分好感。
这个小女人他现在有点读不懂了,原先他以为她只是一头发情的小母狗,现在看来,她并非如此简单。在与她一起的这段日子里,多数时间他只是一个听众,什么时候都是她在讲话,从省城到桐镇,再从桐镇到省城,角角落落里的事她都会翻出来讲上一讲,直讲得舌头起沙。每当她滔滔不绝地在说着什么的时候,他不难感到她内心的一种荒凉。有时他为此而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因为她与他一样也是一个孤独者。
他想待他办完这几件大事后,再回花山头去。
冒辟尘照例兜开了圈子,确信无人跟踪盯梢,才又转回到宝塔街,而后拾级走上禹积桥。
一上桥顶,一阵阵蓬勃水汽直扑面门而来,冒辟尘不觉浑身肌肉一紧,霎时如针扎般的锐痛立即扯满他的前胸后背。他不由得闭了闭眼睛,静等这阵痛疼过去。那个伤科郎中前几日来给他换药时,带来王瞎子被杀的那个消息,让他气急攻心,人晕了很久很久。对他来说,这就意味着这世上最有价值的这样一个线索断了。同时,他又对始终隐在暗处的仇人的强势更加担心。
面对伤科郎中吧嗒吧嗒的两片薄嘴唇,“当时应该灭了那男孩”的念头,从他心里一掠而过。但他很快开始自责自己的残忍和堕落。如此,你同那些人渣的区别在哪里!多少年来,正因为你恪守绝不滥杀的底线,你还是一个人。而后他告诉自己:这笔账可以算在那个他恨不能杀千刀的警长头上。他吃不准现如今他有否引起了他的那些影子仇人的警觉,但他能吃准的是,因为这个该死的警长,他绝对受到了一些人的注意。想到这一点,他如坐针毡。他决定回头定找个机会,宰了这个狗日的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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