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怨_胡蜂【完结】(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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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一冰立即满脸堆笑,一口一个老哥地叫着。那妇人也连骂带劝地打起了圆场,那汉子这才作罢,骂骂咧咧地又撑开伞,走了。

  妇人看着大汉离去的背影,抱歉地对脸色铁青的冒辟尘道:“今天吃了枪药了,这只老翘辫子!不过,吃船上饭的人都这样,畜生脾气,混得很,再别动气,好呀!”

  那日,他们还是与那个戴着一只银手镯的小男孩,一起去了那个福根的家里给他家的羊瞧病,后来还阉了十来只鸡。阄鸡时都是薄一冰动的手,冒辟尘的手一直在颤抖。

第106节:血 仇(3)

  他记住了那人的名字:高占玉。

  冒辟尘打小就对爷爷家那场大火疑神疑鬼,起先是因为娘和大爹一说到这事就躲躲闪闪,或者干脆缄默不语。他岁数一岁一岁大上去,有关那场大火就想得越多。

  大爹一日不小心说漏了嘴,爷爷在桐镇乡下还有田产,但让那些佃户先捡了个便宜。他就此追问了几句,大爹居然大发雷霆,嫌他多嘴多舌,他为此纳闷了很久。

  大爹似乎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小时候,只要庄子里一出现陌生面孔,他就急急忙忙地将他领回家中,紧闭门窗,且惶惶不可终日。去省城读书之前,大爹从来不许他独处一室,他一直睡在大爹的铺对面。他还记得他住在武馆的时候,与大爹上茅厕,大爹一个不留心,解下裤腰带时,竟然锵啷一声掉出一把柴刀。他后来还发现大爹睡下后,那把柴刀就掖在大爹枕下。冒辟尘相信其中必有隐情。

  这次随薄一冰到太平,冒辟尘原本还想去桐镇看看的,但他从火炉浜回到薄一冰家里的第二天,就乘船回到省城,而后又直接去了凤台。半个月后,他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潜入了火炉浜。是夜,当他将一脸煞气的高占玉绑到远离村子的一片林中,剖开那只骚气熏天的阴囊时,高占玉的精神便彻底垮塌了。

  冒辟尘取出他自家的镯头,塞到浑身如筛糠的高占玉眼下,他问啥,高占玉答啥,恨不得把他同相好的上过几次床也一并告诉他。

  高占玉是个强盗胚,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他都干过,可他赌神发咒,没在桐镇抢过一双筷子。那银镯头也不是赃物,是他在县上一家叫恒孚银楼的银器店购得,本来他要送给他邻村一个相好的小儿子。但他揣着镯头回浜里,没进家门就上了赌桌,那一次他输得屌蛋精光,包括那只镯头。

  高占玉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说,十几年前桐镇司空坊那场大火,绝对不是一次意外。那天当夜有一只货船,载一船货色,在大湖被他几个同道的弟兄截住了。那船是从虹桥这个口子进的大湖,所以这几个弟兄料定船是从桐镇开出的货船。不料一上船,舱里一下出来十几个,手上都有家伙,一批横天横地的杀胚。一上来就打得天昏地暗,他的一个弟兄被活活劈杀,劈杀的这个跟他高占玉喝过血酒,拜过把子。这只船上那个开船的船老大虽则也被打得半死不活,但总归没出人性命。后来听讲,这个船老大是黑龙潭小连庄人。而这边一伤一死,亏吃大了。其他几个当时跳船,从水里逃了出来。后来他高占玉同这几个弟兄寻了二十几个人,全是好角色,开始跟他们打冤家拼命,大家都死了好几个。再后来有一个人称大湖龙头大佬的出来做中人,彻底摆平。事后,他们听说了桐镇司空坊那场大火,算算日子,联系起来看,那场大火应当同这船人搭界。

  那个浑身的皮肉已被他冒辟尘剐成一堆破烂的高占玉,当时还供出了几个曾经同他出生入死,一起杀过人放过火的兄弟,而后哀求冒辟尘饶命。但临了,冒辟尘还是用柳叶刀如杀鸡般地拉开了他的喉管。

  当夜,他便揣着自己的镯子,杀奔辖桐镇太平七大古镇的震湖县城,找到恒孚银楼专打银镯的老银匠,订做一副银镯头。

  高占玉没有撒谎,那个头发乌黑的老银匠拿着他的镯子告诉他,是他的东西,他大半辈子打出这种样式的银镯,已是难以计数。

  于是,冒辟尘从此就绝了凭爷爷家存世的唯一的遗物寻凶的念头。然而十多年过去了,爷爷的阴阳麒麟玉佩竟凭空冒了出来。

  “慢慢来!”冒辟尘开始安慰自己,“一个复仇者有足够的耐心,老古话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的就是这事!如此,断了的线索便可以再续。从黑龙潭的小连庄,一直到王庄,包括那黑白玉麒麟,你不也是这么慢慢地一件件寻来等来的吗?”

  当冒辟尘脚下积了一堆烟蒂,再次向河面搜索时,终于看到一艘小船拐出S形的河道,贴着河堤,逆流而来。船头上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眼神带有一种极为明显的警觉。他手执长篙,衣袂飘飘,煞是威风。那便是他的同窗好友薄一冰。

  小船如梭一般地奋力跳跃着驶入那个S形的河道,薄一冰一直面向他站在船尾,在船行将消失的当儿,冒辟尘见他双手举过头顶向这儿作揖,大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意味。冒辟尘的眼眶稍稍有点湿润了,不过那点湿润很快便被风干了。

  他微微地低着头走在驳岸上的石板路上,步履有几分沉重。在桐镇生活这么多年,他突然头一次发现脚下的石板全是带有许多麻点的石板,间或有一两块是有点青润的那种石材。他知道这石板是悬空的,下面是一条条四通八达的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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