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怨_胡蜂【完结】(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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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血 仇(4)

  冒辟尘的脑袋骤然嗡嗡作响,他听见了他血管里血流如石板下的水流那样发出一片汩汩的流淌声。

  薄一冰不说话时倒是不显山不露水,白面书生一个。但他一开口便判若两人,满脸通红且张牙舞爪,一望便知就是那类特别情绪化的人。他的语速极快,显得特别冲动,每每说到“日本乘我多难,以借款为名,使丧权协定已成。而天官直视西南为敌国,置日人断我国脉而不顾,欲仗虎威杀尽我西南同胞,天官民夫独贼是也”,涕泪俱下。

  冒辟尘自觉体内一股豪气直冲云天,一直附着在身并不时呈放射状辐射开去的痛疼顿时轻了下来。

  那天杀的将从汉口顺江而下,不日便将抵达桐镇。长夜漫漫,他冒辟尘苦挨苦熬终于等到了这一日。此刻他真想当河长啸一声:“呜啊啊啊啊!”

  同福里的后院墙很高,虽说都是老砖,但没有任何破损,连砖与砖之间的沟缝,也齐整齐整的,墙脚的石基上布满了阴湿的青苔,别说是洞,就是连块破砖碎瓦都没有,整个后院,别说是有啥地方可供身量大些的毒物藏匿,就是连蛇,连百脚那类毒物栖身的地方都没有。

  李镇公和杨标已经走了,他们和陶巡警一齐去虹桥头了。施朝安没想到一个捉鱼人的死竟会惊动李镇公和杨标。显然,他们是受王伯爵或者是王兴国之托。但施朝安断定,这两位从京城里来的大客人是无论如何也查不出岳炳生为何而死的。在这个世界上,知道岳炳生死因的人,除了毒杀岳炳生的幕后凶手,那就是他施朝安。这夜夜歌舞不休的同福里,怎么就从来没有听说过毒物伤人的事儿,但却偏偏伤到岳炳生?他认定连杀两人的岳炳生,绝不是纯粹为毒物所杀,如同阿耿伯并非单单为毒蛇咬杀那样,也是被灭了口的。所以他并不关心同福里后院有无毒物,他只想看看,此地是否是毒杀岳炳生的第一现场。

  同福里的看门人刚才看都不看满脸愁容的老板一眼,对施朝安说,岳炳生同赤卵阿四进来后再没见他们出去过。但施朝安觉得如果是灭口,选择在同福里动手,毫无道理。这个死胚大约是趁后院夜深无人之际,在此翻墙头出进,极可能是在外面被人用毒物所伤。施朝安想,这死胚留在这世界上的最后那几句话中的那个“玉”字,是他被人暗算了的一种最合理的解释。而这死胚说到的玉,无疑应当是此刻仍在他身上的阴阳麒麟玉佩。

  是的,他是当着许多人的面,对王兴国说,玉是还了的。这么说,这岳炳生会不会半夜三更跑那男孩家偷抢此玉时,被人毒伤而后致死?这玉佩是不会开口说话,但它有的时候,应当同活着的王瞎子一样危险。哼,岳炳生死了,他背后的人又能安生了!但这些个蠢货,如意算盘,算盘如意!殊不知,他施朝安现在不是也可以借此因头,公开彻查这个死胚了吗?至少可以查查清楚,这人最近这段时间,一天到晚,跟谁搞在一起!

  想到这,施朝安身上热了起来。

  陆子矶撇下在那冥思苦想的施朝安,独自一人走完后院和整个同福里,但一无所获。

  昨夜,他一看岳炳生手背一直到胳臂上的皮肉乌黑发紫,且已多处溃烂开来,但无齿印,不像王大毛一圈牙印清清楚楚。如果,这死胚被汝家女儿咬伤,他在没死之前,没有不说出来的理由呵!这事应当同汝家女儿无关才是!但陆子矶实在看不出来,是啥东西咬了这个岳炳生一口,送了他的老命。

  陆子矶向一直追随在他们左右的同福里老板摇摇头,然后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施朝安,是不是到此为止。如今陆子矶看施朝安的眼神,显得非常热络。施朝安向陆子矶点点头,然后朝那些站在那儿看他的同福里的人默默地点头招呼,与陆子矶一起走出同福里的大门。

  施朝安方才已经答应同福里老板,为了不砸他们的牌子,对外声称岳炳生是在回虹桥头船上的中途被不知名的毒物毒杀的,因而满口金牙的同福里老板站在大门口,脸上绽放出一个又一个金光灿灿的笑,千恩万谢地向他们作揖道别。

  一到街上,陆子矶和施朝安便分手了,施朝安觉得事不宜迟,先去趟阿德家,然后就去找潘百晓讲的禅杖浜那个玩了一辈子玉石的方老爷子。

  陆子矶飞快地抬头挺胸地走在藕河街的街上,他觉得这街上的风,清爽而又温情,吹在脸上身上,觉得非常舒坦受用。

  岳炳生被毒杀的事,用施朝安的话来说,帮了他一个大忙。那两个日夜看着他的王大毛的喽啰已经撤走了。这样看起来,爹确有他的道理,这世上有无灵蛇大可质疑。明朝蛇医雷骜宇所谓“灵蛇毒发,不可救药,半个时辰内立毙。中毒者通体如炭,口吐蓝舌,心口隐有一点朱砂”的灵蛇之毒,很可能是雷骜宇道听途说,有关这类人中毒症状的记载,极可能是为其他不知名的毒物所伤,雷骜宇显然张冠李戴了。

第108节:血 仇(5)

  这下好了,岳炳生不仅还他陆子矶清白,同时也洗清了他强加在郝妹女儿身上的不白之冤。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呵怪呵的,”陆子矶开始臭骂自己,“蛇人,你,神经病一个!”

  此时此刻,他真想找到郝妹,对她和她的女儿说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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